迟九卿拖鞋都没来得及穿,跳下床就去了隔壁,门没锁,甚至没关,只虚掩着,他才屈指敲了一下,就自己开了。
白一逸大字仰躺床上放空自己,仿佛一早就知道他会过来,动也没动一下,开口喊他“九九”。
这原本只是一间客房,黑白灰三色的床单被罩,莫兰迪的高级灰配色,素净,却也极冷。迟九卿站在门口没动,打量着如今已满是蓬勃生命力的房间,花瓶里的桔梗百日菊,一帆风顺白鹤般昂扬挺立,他竟然才刚发现,原来两个房间里的花是一模一样的。
白一逸久久没听到动静,抻脖子起来看他,九月中旬,也已近初秋,可迟九卿却光着脚,踩在木地板上。
他连忙翻出双拖鞋蹲下去放他面前,人却并没有起身,垂着头不知在看拖鞋还是他的脚:“我做不了助理,辞职这件事我考虑很久了,不是心血来潮一时兴起,对不起九九……”
“你可以改签模特,摄影也行,什么都可以,你为什么……”迟九卿忽然停住,闭口不言。
白一逸这才抬头看他,缓缓直起身来,像是等他把话说完。他们相识八九个月了,说过暧昧的话,睡过同一张床,工作吃饭朝夕相对,这一刻却仿佛从未认识过一样。
迟九卿踢开他递来的拖鞋,向窗边走去。
窗户没关,夜风吹得树叶扑棱棱响,咖色丝绒窗帘沉沉坠着,因不曾整理,交掩处敞开两指宽的缝隙。于是,月色,风动,连同万家灯火,便自这一线帘缝间悉数透进来。房间只开了床头一盏杏色台灯,迟九卿立在窗前,外面的灯光月影,明亮如虹色彩绸,恰恰覆在一侧眉目之上。从额鬓到颌角,因窗帘被风吹拂,这一道亮光也随之微微颤晃。
他闭上了眼,听见身后,白一逸问:“你最近,失眠,是因为……他死了?”
“你放不下他,还喜欢着他么?”大概觉得问得含糊,声音更近了些,脊背后有极难察觉出的温热感。
迟九卿回头,便见他低睫垂首,眉目隐于光亮之外的阴影里。这一瞬间,他似乎也明白白一逸为什么要走,他们两人隔着一层薄薄的帘幕,整日暧昧、周旋,谁也不肯向前一步。
也正因如此,白一逸有所顾虑,顾虑他对旧爱执着,抑或是,人死了,不管生前有多恨,都成心头白月光的诅咒。
“早就放下了,只是有些愧疚。”迟九卿转正身子,捧起白一逸的脸,拿拇指抚着下唇,忽然一踮脚吻了上去。
白一逸的身体因这猝不及防的吻猛然僵直,随即微微颤抖,他能感觉到这个人嘴唇的柔软,唇齿间残存柠檬水的丝丝甘甜。靠得近了,胸膛里那一颗心蹦跳得剧烈而沉重,像有人握了拳,将绷紧的一身筋骨敲打得近乎酥软。
他设想过许多次迟九卿什么时候能接受自己,或许是某一天下班回家的烛光里,又或许只是情难自抑脱口而出的一句喜欢……终究还是他太肤浅,迟九卿的世界里,爱与恨,从来都不遮遮掩掩。
初秋的夜,两具身躯,从窗边吻到沙发,又从沙发滚到床前,连同印在地毯上并不十分清晰的两个重叠的廓影,都极尽缠绵。
迟九卿吻得动情,眯着一只眼穿过握在腰上的手,十指交扣。两人紧紧贴合,他甚至能清楚地感觉到白一逸抵在他腿根的硬物轮廓,柱身鼓起的筋脉搏动,连带这一整根都跟着不时弹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