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是不知情的前提,你的父母误杀了绯樱闲的恋人,是不争的事实,可是优姬,她至今为止,有做过一件对不起你的事吗?”
千夜咎不躲不避地迎上锥生零刀刃般的直视,他回想起几个小时前在月之寮,玖兰枢咬开手腕,将血液喂给优姬时,她抗拒地干呕的一幕,最后还是他怀着更改优姬的记忆的心思,试图让她清醒之后也和其他人一样,认为玖兰枢与玖兰咎是仇人,主动出手催眠,优姬才得以安静地歇息片刻,“你也吸过优姬的血,没有人比你更明白她是怎样的人,因为怕你伤心,优姬以血族的身份苏醒之后,却一直无法接受血液锭剂、排斥所有人的血,她刚刚醒来,正是虚弱的时候,压抑本能有多痛苦,你最清楚不过了,你说纯血种随性玩弄别人,那你呢,一句话将所有的纯血种都否决,不由分说判了优姬死刑,这就不是任性了吗?”
一番话将锥生零堵得哑口无言,千夜咎重新放缓声音,笃定地说:“肆意妄为、利用你的是我们这些肮脏的纯血种,你该憎恨的是我们,不是优姬,只要优姬不愿意,她就永远是黑主优姬,与我们没有任何关系。”
言尽于此,时间也差不多了。
对一个幼稚至极的小鬼用尽所有耐心、为他开解心结,现在该是收取酬劳的时候。
薄酒红色的双瞳,在这一刻变成不详的猩红,动用纯血种的能力、催眠锥生零的同时,狂妄傲慢的本性也随之展露出来,“说实话,作为恶心的纯血种,我倒是真想恃强凌弱给你直接洗脑,把你变成对小枢言听计从的傀儡,”千夜咎的语气已恢复成截然不同的邪肆轻佻,“可惜小枢应该不会喜欢我这么做,所以我只会混淆你的认知,不会改变你原本的想法。”
“锥生君,”敛去瞳中的光华,千夜咎轻唤着锥生零的名字,“我是谁?”
“……玖兰、枢。”如同被抽去灵魂的人偶,失神的锥生零呆滞地说。
“那么,让绯樱闲逃出元老院的罪魁祸首,又是谁?”
“……是……玖兰咎。”
满意地点了点头,千夜咎紧凑地开始执行下一步计划。
他拿起地上的血蔷薇之枪,枪身与手掌接触的刹那,顿时绽开刺目的电流,伴随着尖锐的鸣啸声,顷刻间把整个手掌灼烧成漆黑的焦炭——
“血蔷薇,可以听一下我的愿望吗。”好似感知不到一丝痛苦,千夜咎仍然牢牢将枪握在手中,镇定地看着这把强悍的武器,犹如对待有意识的生物,冷静地尝试与它交流,“我必须彻底杀死玖兰李土,希望你能帮助我。”
张牙舞爪想要逼退他的电流,竟真的应声停止了暴躁的攻击,猎杀吸血鬼的武器,此刻正与一位吸血鬼和平相处,短暂的静默后,无数蔷薇藤蔓陡然从枪身生出、抽长,爬上千夜咎的胳膊,直至绳索般结结实实地缠缚住他的整个右臂!
锋利的茎刺犹如吸血鬼的獠牙,深深扎入千夜咎的皮肉,千夜咎不仅毫不反抗、任凭这把枪吮吸着他的血液,甚至还礼貌地说了一声:“多谢。”
……
终归是耽误了一些时间,虽然指示辉夜盯着玖兰李土,帮忙看好锥生一缕让他不要轻举妄动,千夜咎带着锥生零赶到现场时,仍然迟了一步——
趁着玖兰李土刚获重生、尚未来得及吸血增添力量的间隙,锥生一缕往他心脏上捅了一刀,千夜咎推开门的同时,正好听见玖兰李土傲慢的宣告,“滚开,我对弱小的东西没有兴趣。”而偷袭失败的锥生一缕,已经如同蝼蚁般被他简单一挥手、打得整个人斜飞出去,重重撞在墙壁上、奄奄一息跌落在地。
“一缕!”锥生零喊着他的名字,扑过去抱住他的身体,循声看去的玖兰李土还没能完全回过头,只听“砰、砰”两声枪响,千夜咎使用血蔷薇、精准地击中了他的头颅和心脏——
耀目的光华从爆破点处绽放开来,顷刻间将玖兰李土的身躯碾成齑粉——这一次,他终于死得干干净净,连尸体的尘埃都没能留下。
仿佛在回应事情的结束,血蔷薇之枪也收起藤蔓、恢复了原本的面貌,千夜咎拖着有些迟滞的步履走到锥生零身畔,想要把枪递还给他,然而他顾着紧张锥生一缕的伤势,根本没有余暇理会旁人,千夜咎只好沉默地把枪放在他身边。
锥生一缕胸腔前的骨骼、连带后背的脊椎,全部都被那一击打碎,裂开的骨刺深深扎穿脏器,冷酷地剥夺了他生还的可能性,即使是纯血种的血液,也回天乏术、根本做不到挽救他的性命,千夜咎漠然看着锥生零悲痛地叫着锥生一缕的名字、试图将他唤醒,片刻之后,却还是咬开自己的手腕,喂锥生一缕喝下血液——借用锥生零的武器杀死玖兰李土,利用锥生零的身份、将他带到事发现场,让他成为众人眼中杀死玖兰李土的人,设计了锥生零这么多次,如今作为回报,就让他们兄弟可以好好地进行最后的告别吧。
仁至义尽。
那么现在,就只剩下元老院、一条麻远了。
……
黑主学园的残局,仍然需要玖兰枢出面处理,千夜咎便只身前往元老院。
一条麻远将手下豢养的全部LevelE都派往黑主学园,元老院的防御空前脆弱——这无疑是最好的出手时机。
纯血种强横无匹的杀伤力,使得这一路畅通无阻,千夜咎成功赶在一条麻远逃跑前,于密道入口处截住了他。
死神的镰刀抵上颈项的此时此刻,这位已是强弩之末的金发血族,依然维持着贵族典范般的从容端庄,虽然有些遗憾,没能看到这个自视甚高的仇人跪地求饶的痛苦模样,但心中暴涨的憎恨,让千夜咎不愿再与他多说一句废话——
下一刻,原地只留下千夜咎的残影,凌厉的攻势摧枯拉朽,眨眼间,他便闪身至一条麻远身前,化作攻击姿态的手掌,牢牢扣住仇人的脑壳,一气呵成地硬生生将它捏碎——
——“等一下!”
千夜咎在近距离迸溅的鲜血中回头去看,模糊的视野中,一条拓麻手中握着那柄他常用的太刀、有些怔愣站在敞开的门边。
“怎么,想阻止我吗。”一边冷漠地如是说道,千夜咎一边抬手挖出一条麻远的心脏,当着一条拓麻的面,彻底毁灭了它。
“……不,”一条拓麻静了一瞬,才启唇回答,声音虽然轻得略显飘忽,但语气倒是足够坚定,“我只是想请您给我一个机会,证明作为枢朋友,我不会背叛他。”
这番剖白成功让千夜咎短暂地为之侧目,亲眼真切地证实一条麻远的尸体变作沙尘后,他甚至好脾气地对一条拓麻微微一笑,耐心解释道:“不好意思,我还是喜欢亲自动手,这样才会更加安心。”
可惜一条拓麻无法继续做出回应。
刚才简短的交谈时,千夜咎从字里行间读取了足够的信息,开学前被一条麻远叫回元老院,一条拓麻已经知道他与玖兰枢的关系,与外界所传的水火不容截然相反,所以才会向他请求一个机会、表明对玖兰枢的忠诚——这一次,一条拓麻倒是的确站在玖兰枢的角度考虑过了,在这场玖兰枢与元老院的对局里,没有任何干净清白的角色,各方都有自己的权衡算计,然而归根结底,是元老院先动手谋杀了玖兰枢的双亲、并对所有人隐瞒这个事实,而那时玖兰枢身边强敌环伺、处境凶险诡谲,又怎么做得到独善其身,为了复仇欺骗所有人,也是情有可原的,作为玖兰枢的朋友,绝对不会因为这种不得已的谎言而怪罪他。
有人可以理解玖兰枢的苦衷,千夜咎对此感到非常欣慰,奈何现在他更加希望,他与玖兰枢是恋人的真相,能够彻彻底底、永远封沉。
所以他必须催眠一条拓麻、改写他的记忆。
处理完一条拓麻时,便听到玖兰枢的声音,“阿咎。”
果然还是不放心千夜咎一个人,草草解决完黑主学园的战场,玖兰枢便尽快赶来这里。
看见玖兰枢的那一刻,千夜咎就下意识露出舒展的笑容,张臂黏过去抱住他、像只无尾熊般赖上身,懒散地在他耳边拖长声音撒娇,“好累啊,小枢。”
无奈又纵容地轻叹一声,玖兰枢索性横抱起他,就这样带着他一起走出元老院,重新站在外面的密林之中,千夜咎靠在玖兰枢肩头,茫然地目睹这座宏伟的建筑轰然坍塌、化为废墟。
至此,终于可以完完整整地宣告、一切结束。
“阿咎想让他这副模样到什么时候。”耳边传来玖兰枢温凉的话音,带一点宠溺的调笑,为僵尸般跟在一边的一条拓麻,向千夜咎讨回他的人身自由,“他已经知道我们的关系,不必再继续隐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