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切,”杨任翻了个白眼,转而问吴泽雨,“老吴你呢?”
“我啊……”吴泽雨挠了挠头,支支吾吾地答道,“我、没什么梦想,我觉得都挺好的……”
“我知道,”杨任一副了然的样子,“你想保研嘛。”
吴泽雨一愣,随即淡淡地笑了笑,算是默认。
最后,杨任把拳头举到许穆玖面前:
“大玖,你有什么梦想吗?”
“我吗?”
想吃很多美食、想打很多游戏、想睡觉、想变帅、想谈恋爱、想去很多地方玩……在此之前,许穆玖只能想到这些,但它们都太过普通,而且根本分不出哪一个才是程度最深的。
当他听到对方问题里“梦想”这个词的时候,他用一秒钟复习了这个词的词意,他突然觉得:
这个词真的太贵重了。
他已经有很多年没正经想过这个问题了。
之前脑海中蹦出的那些个想法,他无法抉择其中之一作为回答。刚想开口,就顿住了。
这种状态,不是迷茫,更像是一种短浅和糊涂。
如果硬要说最想实现的,那么——
他想要钱,而且是快速地拥有很多钱。
他大致审视了一遍自己的现状,想起了一些事:
父母这两年的工作不顺心,自己和妹妹许一零都在上大学并且都不确定以后是否要读研,读研就意味着学业上的经济支出要持续很长时间。他的家庭并不贫苦,但也没有足够多的金钱。
作为被抚养的角色,他常常感到无力和愧疚。之前某天,当他听到室友许东宁抱怨他自己因为给游戏的新活动充了好几千块钱所以生活费不够用的时候,那一刻,他想到了自己,想到聊天时被许一零透露自己父母可能有变卖自家房子的打算,想到了上学期他和杨任在学校资料室兼职了两个月的报酬到现在都没拿到。
那种无力和愧疚演变成了嫉妒和焦虑。
他没有理由怪罪任何人,他并不仇视比自己富有的朋友,也不讨厌自己现在的家庭,只是,在一遍遍被现实告知每个人天生拥有的物质资源不可能一样后,无奈和心酸在他心里如波涛一般疯狂地起起伏伏,最终在“理应成熟”的压制下变为同样疯狂的平静和坦然。
他需要钱。
他没有投身于某项专业、呕心沥血做出一番建树、让更多人感知他的精神、聆听他的心声的伟大追求。立即参加工作是为了钱,考研和读研也是为了钱,。
很少有人的人生在他这样的年龄就接近完美,物质条件优渥的人或许精神世界很贫瘠,精神世界美好的人或许在物质上十分潦倒,还有很多人,二者皆达不到完美状态,所以他们才要在接下来的人生中以各种方式来修补这些不完美,但资源有限,所以才要摸索平衡的方案或者选择其一、走完属于自己的路。
他以前以为大学就是用来摸索这个问题的答案的,他学过别人的刻苦、做过自己的尝试,日复一日地生活,可时间不知不觉已经过半,他的答案还是模模糊糊。这时,他又被告知,他需要做出新的选择了。
或许他的目光还是短浅、狭隘了一点,他的视野内看到的人十分有限,周围的人们似乎已经选好了他们的路,可他们看起来都很痛苦。
最后,无论是选了的还是没选的,大家都要随波逐流,被分类、被调试,去做一块砖或是一片瓦,套着制定好的模板去过接下来的生活。
他突然发现:
其实自己来不及也没必要思考究竟怎样培养自己的物质和精神世界才能收获人生的意义这种问题了。
他现在最想做、最符合实际的事就是赶紧脱离被抚养者的身份,和父母一起修补他的家庭在物质上的不完美。
或许,在那个第一次学习“梦想”这个词的小孩儿许穆玖眼里,他今天的这个想法就是用俗气玷污了“梦想”这个词。
每次想到这,他的心会隐隐刺痛一下,可是经年累月,这种刺痛最终也会变得麻木。
“我想一夜暴富。”
在他最终确切地说出这个不加修饰、十分真诚的回答的那一刻,他仿佛从高空坠落,感受到了从容地向自己、向别人宣告自己的思想境界止步于此的畅快。
“哎哟,这么说的话,我也是。”
其他几个人听到这个似乎和玩笑无异的答案,都笑出了声。
许穆玖也跟着他们一起笑,权当自己真的在开玩笑。
没过多久,他便敛了笑意,撇过头望着路旁的湖水出神。
益工大有一片湖,但是面积不大,水也不清澈,也许说它是个小池塘更准确。不过对于不常出校门的人来说,算是难得的景致了。
许一零的学校,溪城大学也有一片湖,叫桐月湖,不过那片湖挺大,经常有人打理,平时湖里还有不少天鹅在活动。
今天是周六,也是溪大社团招新的日子,从早上开始,桐月湖附近的广场就被各种社团的摊位占领了,学生们都迫不及待地从宿舍前往广场凑热闹。
“许一零!”
“嗯?”
许一零右侧的手臂被室友夏慧妮挽着。她回过神,目光顺着对方指的方向看过去
——一只黑天鹅飞速地扑腾着翅膀在湖面上游走,翅尖几根显眼的白色羽毛激起一簇簇莹白的水花。
“是黑色的天鹅!”夏慧妮惊讶道,“它好活泼呀。”
“是啊。”
许一零点头附和道,心不在焉地让自己的视线就这么浮在波光粼粼的湖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