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年—————————————
运动会第一天清晨,校园里就出现了搬桌椅的人群,浩浩荡荡地从教学楼前往操场边的空地。
每个班的场地已经提前用粉笔划分完毕。
许一零抱着自己的椅子紧跟班上的搬运大部队走向初一2班的场地,到最终目的地的过程里,她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所处的大部队离主席台越来越远。
“我们班离主席台这么远吗?”许一零依依不舍地回顾一眼主席台,小声嘀咕。
“对呀,主席台那里的位置视野多好。”与许一零并排走的同学秦衿应和道,语气虽明显不满,不过她很快便安慰许一零,“没事,主席台那里是初二的位置,等明年我们也可以坐在那里了。”
秦衿是许一零的后桌,是一个爱幻想且精力旺盛的姑娘。她认识的同学几乎遍布各年级各班级,因此情报网也很广,学校里的八卦总是很快就传到她耳朵里。她爱好广泛,尤其爱好和追星。她经常深陷里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不能自拔,桌面上贴着许多明星和插图的卡贴。虽然她看起来总是不务正业,但她是初一2班的语文课代表,写得一手俊逸好字,语文成绩非常优秀,作文经常被老师当作范文。
每当被人问到如何保持像她那样的语文成绩时,她总是说:
”你需要一位手持戒尺、让你面壁思过的语文老师爸爸。“
其他同学只当这是她在开玩笑。
因为秦衿待人真诚热切,所以许一零在学校和她交集比较多,但目前谈不上是关系很好的朋友。
许一零本是自言自语,没想到秦衿会接自己的话,她疑惑地愣怔一秒。
等明年秋季运动会举办,那时候许穆玖已经不在初中了。坐在主席台附近的意义和现在也就不同了。
想必秦衿是误解了自己想要在主席台附近的原因,许一零在反应过来秦衿在说什么的时候,她下意识地回避了和秦衿解释这个繁琐的原因。
“嗯……等明年。”
许一零立刻点头,表达对秦衿所言的赞同。
安置好自己的座位后,许一零掏出包里的零食听其他同学聊天,时不时留意主席台的动向。
主席台的桌子紧密地排成一长排,被铺上了红色绒布,二个话筒整齐地列着。教导主任站在主席台正中央指挥准备活动,提醒老师们整顿纪律。
操场边缘拉起红线,班级的应援牌和班旗被放在每个班队列最前排,装着零食袋和矿泉水的纸箱靠着最后一排堆放杂物的课桌……准备工作有条不紊地进行,但因为整顿纪律花了点时间,所以运动会入场仪式比原计划推迟了十几分钟才开始,紧接着是校长致辞。
许一零和班级的同学们一同站在操场上。
微微侧头向主席台看过去,许穆玖和其他几个同学站在老师身后。
许穆玖也在往初二队伍的方向看,他似乎与许一零的视线有过交汇,但他很快便低下头,而后久久地盯着主席台前面的空地。
许一零也低下头,凝视着脚下的那块草皮出神。
到了运动会的这两天,操场上的草半黄半青,刚刚没过脚面,成了秋天的小蚊虫的一大栖息所,乍一看其间像是飞舞着细细碎碎的绒毛。
清晨的露水在朝阳下于草叶上蒸腾,潮湿闷热的空气堵着皮肤毛孔,只有在微风略过时这份闷热才得以稍稍纾解。
许一零感觉到低马尾覆盖的后脖颈处似乎分泌出了汗珠,她的手绕到脑后将马尾辫扎紧了些,微微发凉的胳膊蹭到了温热的耳廓。
校服外套穿也不是,脱也不是。
校长终于宣布运动会正式开始,各班同学重新回到了自己的位置坐下。
“许一零,你最期待什么项目呀?”坐在一旁的秦衿把手上的巧克力棒放到许一零手上,好奇地问。
“都一样的。”许一零撕开薯片袋,递给了秦衿。
她想,自己期待的或许不是赛场上的澎湃热血。平时的学习生活实在是太紧张了,从小学六年级到初中一年级,中间只有两个月的距离而已,初中的学习压力却似乎跨越了不止一个度。
二班的学习任务很重,学习压力也大,老师对学生的要求很高。二班的学生大多来自某实验小学、某附小,即林城一些叫得上名字的重点小学,而许一零大概是唯一一个从安邮小学过来的。
以前许一零听别人说中学是学生时代最辛苦的时候,所以她一直以为学生时代的竞争是从中学开始的。然而,当她发现自己还在预习新课而别的学生已经有意识地自学到初二甚至初三的内容、发现她还在试图理解题意的那些题已经被一些同学解决并且拿去跟老师交流的时候,她才知道竞争不是从中学开始的,而是从小学甚至更早的时候开始的。
她的学习能力、学习习惯和班上的普通水平比起来相差甚远,那种目睹别人过于优秀自觉的被压迫感和望尘莫及的无力感让她常常陷入苦恼和抓狂的状态。
终于,紧绷的学习生活迎来了一次放松的机会。
现在,她只想正大光明地抛开学业喘口气,享受片刻的闲适。
清晨的阳光、新鲜的空气、耳畔的声音……
“迎着朝阳,你们踏歌而去,背着希望,我们等你们归来。”
是许穆玖的声音。
许一零转头再次将目光投向主席台
——许穆玖坐在最北面,正低头看稿,神情平静淡漠,原本熟悉的侧脸竟平添了几分陌生。
黑白校服外套的袖口被挽起,朦胧的晨曦轻覆手臂、手腕和手指,协调而宁静。
恍惚间,仿佛是行于幽径,透过层层雾气瞥见一株含着薄霜的琴丝竹,从那有风吹来,将镀上金色光晕的缭绕雾丝拨动成遥远的弦音。
她有些恍惚。
也许小学到初中不是什么节点。时间每时每刻都在推移,却一直被忽略、被生硬地分割,故而很多事突然间在意起来才会发现跨度已经如此之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