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到邻居家门口,探头探脑往里瞧,想看倪光琴大晚上过来做什么。
屋里点着煤油灯,光线幽暗,倪光琴应该是带了什么东西过来,正在拿给袁光珍。她背对着他,还刚好挡住,他看不清她带了什么。
不过嗅到空气中那股猪骚子味和隐隐的血腥味,侯孝圆知道她带的是猪肉。
“珍珍,我给你带了些野猪肉过来。”倪光琴忍着恶心,将一块血淋淋的猪头肉放在灶台上,继续说:“最近村里组织进山打猎,说是动物冬眠刚醒,体力不支最容易猎到。我叔和我爸他们猎到一头野猪,分一半给公社后,剩下的自己处理。我想到猪头肉是好东西,咱俩是好姐妹,有福同享,这不我第一个就想到了你,就给你带来了。”
最近村里确实在组织人员上山打猎,猎物一半归公一半自行处理。因是自发组织,不会强制征人,袁家虽然知道,但袁慕贞没有去。
没去就分不到东西,袁光珍知道大家猎了不少好东西,不知有多羡慕。但这次进山,也有好几个人受重伤,没个百八十天别想好。故而袁光珍羡慕之余,也庆幸哥哥没去。要是哥哥受伤了,他们这个家就垮了,她可养不起家!
当下见好姐妹给自己带肉来了,袁光珍感动得不能自己,握住倪光琴的手凝噎道:“呜呜,光琴,你对我真好!”默默瞥了她哥一眼,见他一副事不关己己不操心的模样,她就来气。恨铁不成钢地睨了他一眼,袁光珍直言不讳地道:“光琴,你给我当嫂子吧!我哥虽然木讷了一点——”
“吃都堵不上你的嘴。”袁慕贞不虞地打断袁光珍的话,想让她消停些。
但袁光珍哪里是他能管得住的,她白了他一眼,拉着小姐妹的手竭力推销她哥,接着前面的话说:“我哥虽然木讷了些,但有担当,不管是对人还是做事,都认真负责,真的很不错。你善良漂亮,他英俊有上进心,你俩简直是天作之合!”
倪光琴含羞带怯地看了眼袁慕贞,轻打了下袁光珍,娇嗔道:“你胡说什么……”说着,她话锋一转,声音也放低,带着无限哀怨继续道:“慕贞哥哪里会看得上我这种人…。我知道他有上进心,志向远大…而我只是个小女人,除了家务活拿得出手,其他的,没一样配的上他……”
袁光珍见不得小姐妹这么贬低自己,不赞同地道:“嘿,可不是巧了嘛,男儿志在四方,但也得家里有个贤内助才行啊。那叫什么来着,家有贤妻,夫…夫不惹祸。男主外,女主内,我哥他就是需要你这种贤内助。”
倪光琴娇羞地捂脸,故作生气道:“珍珍你别胡说了。你再说,我就生气了!”只是她越是羞怯,袁光珍说的越露骨,一副恨不得让他俩就地成婚的模样。劝不动袁光珍,她便向袁慕贞求救:“慕贞哥,你管管珍珍,让她别胡说了。要是被人听见,我还要不要做人了!”
话都说道这个份上,袁慕贞还没开口,作为额外的听众,侯孝圆顿时乐了。
他自来熟地迈过门槛,靠在门上直勾勾地盯着倪光琴,悠然自得地问:“真的假的?你们的话被我听见了,你现在要不要做人?唔…,不做人的话,那你要做什么?”
说到后面,他语气里只剩单纯的好奇,似乎很好奇她不当人后,要当什么?
“你……我是哪里惹到你了吗?你这么讨厌我。”倪光琴委屈地开口,似乎不解哪里惹到他了。
侯孝圆咧嘴一笑,歪着头好奇地将她上下打量一番,啧啧称奇。真有意思,明明是她先诅咒他姐的,现在却一副委屈无辜模样,还询问哪里惹到他了,像他在无理取闹一样。
这让他不由想起以前家里那群姨娘,为了争宠可谓无所不用其极。她这点小伎俩,还真不值一提。
既然人家都选择性遗忘之前咒他姐的事,他也不想提,怕真影响到他姐。
侯孝圆还没接话,袁光珍就先替小姐妹委屈了,她不满地瞪着他,怒道:“你一个男人,就不能大气一点吗?何必抓着以前不放?再说,那种话在我们村里,很常见啊!大人经常骂小孩是讨债鬼,说女孩儿是赔钱货,怎么还不去死之类的……还有人吵架,也常带死字,很平常嘛。也就你们这些外来人,骂一句就记恨在心,太小气了!”
闻言,侯孝圆冲着袁光珍微抬下巴,骄横道:“哼,我就小气,就不大气怎样?就怀恨在心了又怎样?”挑衅完她,又看向倪光琴,冷声道:“你哪儿都惹到我了,我看到你就不爽,超级无敌讨厌你。”
说到这里,侯孝圆顿了顿,瞥了眼置身事外,不想掺和他们这场战争的袁慕贞,勾起嘴角笑了笑,继续针对倪光琴,道:“你知道我最讨厌你什么吗?”
不等倪光琴开口,他便自问自答:“最讨厌你,表里不一,惺惺作态。”
余光瞥到袁光珍,见她嘴巴微张,又要开口,他也没给她开口的机会,指名道姓地说:“还有你袁光珍,傻不拉几的,被人当枪使还以为自己是为正义发言。你识人不清,看不清人家的醉翁之意不在酒,还当彼此是姐妹情深!啧,长身不长智的家伙,我都懒得说你!别急着反驳我,等你以后吃了亏,你才知道锅儿是铁造的。本少……本人懒得同你们这群女人吵,回房梦周公咯!拜拜了您呢!”
敲尼玛,吵都吵完了,还说懒得和她们吵!袁光珍盯着他的背影,气得牙痒。
“珍珍,你别听他胡说。我是真心把你当姐妹的。”倪光琴不敢看袁慕贞,不知道他会做何想,当下只想先安抚袁光珍,连忙握住她的手表明真心。
袁慕贞可以来日方长,而袁光珍就是个直性子,爱欲令其生,恨欲令其死。若是袁光珍现在和她离心了,她想近水楼台先得月的想法就泡汤了。而且,袁慕贞只有袁光珍这么一个亲人,很重视这份亲情。若是她俩生分了,指不定袁光珍会在袁慕贞耳边唠叨她的坏话,哪怕她没做什么,她也会无中生有……
总之,当下最要紧的还是先稳住袁光珍。
袁光珍反握住她的手,咬牙切齿道:“我知道光琴你对我好。我可不是那种相信别人挑拨离间的人,你对我的好,我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倪光琴一副感动不已的模样,拉着袁光珍意有所指地说:“你知道就好,我真的怕你听信别人谗言,就和我生分了。林子大了什么鸟儿都有,有些人就是见不得他人好,你不要被人误导就好。”
侯孝圆回头对两人翻了对白眼,正准备开口怼人。然而他余光瞥到地面有什么东西在动——
星星挂满天空的夜晚,月亮会缺席,故而他一时没看清地面是什么在动。
等他定睛一看,隐约看清那微动的东西,顿时整个人像被定住一样,凉意从脚底直窜头顶。
“啊——”
是蛇!
侯小少爷这辈子最怕的东西,就是这种身体冰凉带有剧毒的软体动物——蛇!
“怎么了?”
袁慕贞听到他的尖叫声,连忙放下碗,急忙问道。小孩子的吵闹他可以不管,但若真有事,他不能置之不理。
侯孝圆不是那种害怕时支吾半天说不话来的人,当下忍着发麻的头皮,颤声道:“有蛇!有蛇!有蛇啊!”
小少爷害怕得声音里带着浓浓的哭腔,但好歹把话说清了。
村里人都是烧柴做饭,家家户户厨房角落都屯有木柴。袁慕贞随手操起一根木棍,拎着煤油灯筒朝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