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问：「什么忙？」
吴琦的情绪酝酿在嗓子里，字字凄楚，「这个孩子是我唯一的牵挂，如果是个男孩儿，我公公婆婆肯定喜欢得爱不释手，他们肯定会把孙子抱走……但如果是个女孩儿，就只有我能疼她了……」
医生凑近电脑屏幕，将明明暗暗的B超成像画面看得仔细。她侧头看向吴琦，问得犹疑，「你想要女儿？」
吴琦说，「儿子也好，女儿也好，都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只是我只希望……我能一直跟孩子在一起。」
医生将探头从吴琦肚子上拿开，喷上消毒液，将检查结果打印出来。
「胎儿发育挺好的，后面的检查记得按时来。」女医生交代。
吴琦：「谢谢医生。」
女医生：「我其实也才当妈不久，我儿子刚学会走路，已经开始天天在家搞破坏了，小男孩精力过于旺盛，真不好带！」
「是嘛……」
吴琦从B超室里走出来，看见赵秋正坐在门口等候椅上。
婆婆嗖地一下站起来，一把拽住医生的手，「医生医生，我孙儿怎么样？」
医生说，「我看着孩子可端正，长大了肯定能遗传妈妈的容貌。阿姨您儿媳妇这么漂亮，您就放心吧！」
赵秋的脸顿时就垮了。
婆媳两回家路上，一路寡言。
赵秋率先打破了沉默，「小吴啊，你父母走得早。你肚子里这个孩子，生下来之后……你打算一个人带？」
吴琦：「孩子是我在世上最亲的人，我会努力把他好好抚养长大。」
赵秋：「一个寡妇，带着孩子，可不好再找男人……我知道你孝顺懂事，想当我们李家一辈子儿媳，但是我和你公公已经上了年纪，老胳膊老腿，以后也可能帮不上你什么忙……」
吴琦手捂上肚子，「妈，你放心……您如果不喜欢这孩子，我保证以后不会在您面前出现。」
「你还年轻，还有的是机会跟别人再生一个。可你肚子里现在这个娃要是生下来，从出生开始就会比别人少个爹，多可怜……为了孩子，你再好好想想吧……」
为了孩子好，所以要让孩子消失？
「……」吴琦忍着没说话。
赵秋又补一句，「房子已经卖出去了，但过户手续还要些日子。我知道你现在独自一人过得也不好，你如果需要钱，我可以先借给你。」
听赵秋的意思，她是在用钱来威胁自己打掉肚子里的孩子，希望她吴琦从此跟李家再无半点关系。
「妈！这是我最后一次这么叫您了！」吴琦终于忍不住呵斥出声。
赵秋呆住，她还是第一次见吴琦对自己撒火。
「这是我的孩子！！！用不着你操心！！！你无权决定我孩子的生死！！！这孩子也绝不会跟你们李家有半点关系！！！」
此次一别，赵秋再没来过万家小区。
——
日历一页页撕着，天气由热转凉，转眼入了冬寒。
这天开完工作会议，部长将吴琦单独留下，跟她说，「你再过两个月就要休产假，这次薪资调整，我们就优先把机会给年轻人了。你休假之前，要把新人先带出来，你也不想到时候一边在家奶娃，一边远程给公司义务加班吧？」
吴琦将手里的一沓材料抱紧，「好的部长。」
冬天的白昼短，吴琦下班快走到家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街边摊的小推车上挂着暖黄的灯，讨价还价的人在灯罩下呼着白气儿。
水果店摆在门口垒成堆的柚子一个个金灿灿，心机的老板故意在旁边切碎了一堆柚子皮，隔着老远就叫人闻见了柚子皮散出的香。
吴琦忍不住在水果摊前站住了脚，她挑了两颗水分足的，付了钱，提着往回走。
孕晚期沉甸甸的肚子挂在身上犹如沙袋，柚子在手里提着越来越沉，围巾在口鼻捂得严实，吴琦爬楼的时候感觉又累又喘，几乎要三步一歇。
刚爬上第一道阶，吴琦手一滑，柚子连着袋子落在地上。一颗裹着袋子落在脚边，另外一颗咕咕咚咚滚到了一层楼道入口。
吴琦望着不到10米远的柚子，懊恼地叹了一口气，站在原地纠结——要不别捡了吧，就一颗柚子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