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燕京后,林谙将许念安置在凤仪宫,毕玉泽也被释放出狱。
这一日,燕京城千里无云,元瑶公主进宫见小皇帝,姑侄二人在花苑的亭子内闲谈,元瑶公主嫌仅二人太过冷清,便让人叫来了许念。
“许念来了。”
元瑶今日浓妆艳裹,威仪非凡,她招手让许念坐下,许念先给小皇帝和元瑶行了个礼,这才落座。
元瑶弯起眉眼,笑道:“许念,你若有空的话,定要出宫前去我府上作客,我母妃如今在公主府颐养天年,她可时常念叨着你呢。”
想起当初待自己如同亲生女儿般的宁婕妤,许念心头涌现出一股暖意,她颔首道:“一定,劳烦公主代我向宁娘娘问安。”
而后两名女子便畅谈起闲事,期间载笑载言。
元瑶突然让宫人带小皇帝回宫,又支走了其余的宫人,独留下许念一人,似乎是有不能让旁人听见的话要与许念说。
她握住许念的手,正色问道:“许念,你可想逃离林谙?”
许念一愣,她颔首道:“自然。”
元瑶满意而笑,她道:“本宫可以帮你,还能让青郢卫首领与那名被剁了手的毕公公跟你一同走,只是……你要答应本宫一个条件。”
果然是有条件的。
许念迟疑道:“公主……请讲。”
谈及此处,元瑶笑着起身,她绕到许念的身后,双手搭上许念单薄的肩膀,弯腰在许念的耳畔说:“你只需要对林谙吹吹枕头风,让林谙提拔翰林院的赵京墨,待到事成之后,本宫自然有法子助你们逃出京去。”
元瑶的话,能信吗?
自打许念回宫后,林谙便时常在宫里逗留,他白天教导小皇帝学习治国之道,到了夜里,他便来到凤仪宫与许念颠鸾凤倒,而朝中的文武百官无一人敢有异议。
若依照元瑶的话去做,许念或许还有逃出去的机会,若不做,她便只能等着自己死在林谙手中。
许念莞尔而笑,道:“好,我答应公主。”
今夜月朗星稀,许念去往耳房中与毕玉泽商量元瑶所说的事。
一进耳房,她却发现毕玉泽与一群小太监皆手持长剑,有的正用松花石在磨剑,有的在擦剑、舞剑,活生生一副江湖杀手的模样。
许念惊讶地问道:“你们在做什么?”
一群小太监见到许念,连忙藏起了长剑,齐刷刷地看向毕玉泽。
毕玉泽平静地擦拭着剑刃,对许念的质问无动于衷,在擦完剑后,他将长剑放去木桌上,对小太监们道:“都先出去罢。”
毕玉泽的一群“干儿子”在他吩咐后齐齐离开。
许念走去毕玉泽面前,严肃地质问道:“你们哪来的剑?”
毕玉泽看她,含笑道:“在黑市买的,买通了侍卫才偷运进来。”
他说得云淡风轻,全然不顾在黑市采买兵器、若被发现的话便是死罪,将这些兵器偷运进宫,更是罪加一等。
“你想干什么?”
毕玉泽的回答在许念的意料之中,他道:“杀林谙。”
“胡闹!”许念虽知毕玉泽向来睚眦必报,但她没想到毕玉泽会用这样极端的方式,她恼得柳眉倒竖,指着门外,嗔道,“那些小太监都还是十几岁的孩子,你要让他们和你一起去送死?”
“我可以一人去。”
“那也不行!”
一阵寒风吹进屋内,木桌上的烛火频频跳动,宛如许念无法平静的心。她从未如此动过怒,在平复下激动的心后,她握住毕玉泽的手,刻意柔声说道:“毕玉泽,林谙不能杀。我已经找到了离京的办法,到时我们一起离开这里,好不好?”
已走火入魔的毕玉泽似乎什么都已不在乎,他无情地挥开许念的手,冷眼看着许念,讽笑道:“你就这么想护他吗?”
许念急了,“我是在护你!”
毕玉泽吼道:“我不需要你护!
二人各执己见,互不相让。
见毕玉泽脑子不清醒,许念也不愿再与他争执下去,她失望的看了毕玉泽一眼,转身离开,却在迈出几步后被人猝然搂住了腰。
“啊──”
毕玉泽单手抱起许念,将许念抵在墙上,用力按住许念的肩膀。
他双眸猩红得可怖,眼里还含有不知因何而生出的泪水。在许念的目光下,他抬起自己残缺的右臂,嗤笑道:“林谙生剥我皮、灼刀剁我手,可你竟让我不要杀他?”
“痛……”许念的肩膀被按得生疼,她紧张道,“毕玉泽,你冷静点。”
“你还要我如何冷静?”毕玉泽流着泪问她,“他那般对你,你却要以德报怨?”
许念无言以对。杀了林谙只是一时的痛快,却并无实质的好处,但毕玉泽已然被仇恨蒙蔽了双眼,再多的劝诫都是无用之举。
她轻叹了口气,抬手用衣袖拭去毕玉泽的泪水,却什么都没说。
泪水越擦越多,仿佛滔滔不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