酉时一刻,夜幕降临,许念抵达了距燕京城三十里地的嘉平宫。
这座宫苑建在容山山顶,上山需要走整整一个时辰。
许念在上山途中腿都要走断了,幸而有江子诀相助,江子诀朝她伸出手,略显羞涩道:“如若娘娘不介意……臣可以背娘娘上山。”
许念欣然答应。
二人行走在层层石阶上,清风徐来,周遭的树木被吹得“沙沙”作响。
江子诀突然对许念道:“近来陛下旧病复发,时常心口绞痛,娘娘等会儿见了陛下,定要叮嘱陛下按时饮药。陛下总是因政事而耽误了用药,如此下去,不是办法。”
“旧病复发?”
许念的脸色变得沉重。
到达嘉平宫的宫门时,江子诀递给许念一个用于照明的灯笼,道:“陛下只让娘娘进入宫苑,至于剩下的路,娘娘自己走罢。”
许念颔首道:“多谢你,江首领。”
偌大的嘉平宫犹似琼楼玉宇,一座座宫室气派威严,许念在其中被衬托得格外渺小。她寻着上蛟殿的方向去,灯笼的火光照亮着脚下的青石板,一路上渺无人烟,唯有不远处的上蛟殿灯火通明。
上蛟殿的阶下有一对石狮子伫立于此,许念见左侧的那只石狮子后面,似乎有一个人影,她心生好奇,小心翼翼地走去探看。
她仰头看向石座上的人,提起灯笼照亮此人的身形。
男子不拘小节地坐在石座上,靠着石狮子、抱着双膝在此沉睡。他紧蹙的眉头显得十分痛苦,在睡梦中似乎并不安稳。
看他的样子,应是在此地等了许久,故而困得睡着了。
许念轻声唤道:“陛下?”
柳婴徐徐睁开双眼,他的眸子里水涔涔的,仿佛被覆上了层雾气。在看见许念时,他温润地笑起,道:“念儿来了……”
许念问:“陛下是特意在这里等我的吗?”
柳婴嗓音微弱,他道:“嗯,有些困了,便在此小憩了会儿。”
看着柳婴不同寻常的煞白唇色,许念对柳婴此言心生怀疑。柳婴此人向来注重礼数,又怎会因为困倦就倚着石狮子入眠?
她认真问道:“陛下可是心口又疼了?”
定是因为心病发作才站立不住,故而只能倚着石狮子歇息片刻。
柳婴见她猜中了,倒也不惊讶,只是淡笑,“果真瞒不过你。”
身为一国之君,等她到半夜都不入寝,还特意拖着病体出来迎她,许念实在不知该说柳婴什么好。她踮起脚尖,轻揉了揉柳婴的发顶,甜丝丝地笑道:“陛下真傻。”
柳婴愣了愣,只觉心头鹿撞,脑中一片空白。
他回过神,轻掐上许念的脸肉,笑道:“念儿才傻。”
今夜月满花香,凉爽的山风从窗下吹拂入殿,卷起许念一头飘逸的青丝。许念坐在铜镜前,看镜中的柳婴用篦子为她梳理头发。
柳婴眼眸低垂,他忽然道:“朕不日便会下诏,册封林竹君之子为皇太子。”
许念听罢,轻轻“嗯”了一声,对此并无什么看法。
她知道,册封皇太子是历朝历代的必要之事,而柳婴如今只有四女一子,他册封林竹君之子为皇太子,自然在许念的意料之中。
柳婴捋顺香馥馥的头发,继而道:“待朕死后,你便出宫去,朕会派江子诀跟随你左右,不论你到何处,他都能保护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