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后,毕玉泽寻来太医为许念诊脉,太医称她并未怀孕,兴许是那日吃错了东西才呕吐不止,许念尴尬之余,想起那日,她确是吃下了两个放了三夜的笼饼。
毕玉泽无语至极,以嫌弃的目光看了许念一眼,带着太医掉头就走,此后一月,许念都未曾见到毕玉泽。许念想着眼不见为净,不来寻她倒也好。
可在几日后,她却听闻掖庭发生了一件大事。
前年太子妃因难产而落下病根,整日在东宫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心理与身体都遭受了严重折磨,近来皇后五十寿诞将至,宫里要设宴欢庆,因太子妃与太子向来节俭,此次宫宴他们二人不备新衣,只着旧日的华服。
一件如意云八宝縠华裙被送至属掖庭管制的浣衣局洗涤,洁净如新后,又被送往东宫,哪知太子妃试衣过后,身上竟起了大片大片的红藓,就此病倒,太医无力回天,太子妃就这么怀揣着对亡儿的思念,香消玉殒。
太子妃死后,太子悲痛欲绝至昏迷不醒,陛下下令彻查此事,最终发现那件华服上被人熏过杜鹃花所制成的檀香。
掖庭的诸多人被下狱彻查,毕玉泽也不例外。
许念听到这件事时,御史台的小吏正来到了宁婕妤的春瑾宫。
“奉御史大夫之命,缉拿与华服一案有关的一切人士,许念,狱中有人供出了你,且与我们走罢。”正在许念愣神之际,小吏转头对宁婕妤道,“娘娘,得罪了。”
而后,小吏身后的几名狱卒,架起许念的胳膊就走,宁婕妤捻着帕子,面上忧心忡忡,许念这时才想起来大喊冤枉,“大人,我冤枉啊!此事是不是毕玉泽搞的鬼?我与他有仇,大人万不能听他一面之词!”
小吏不答。
来到御史台后,许念才知道供出她的人,并非毕玉泽,而是在掖庭时与她同居一屋的宫女香堇。
“香堇……你为何害我?”昏暗的地牢内,许念不可置信的看着香堇,已满身是伤的香堇此刻微颤着,在向治书侍御史王大人诉说出污蔑许念的话后,香堇再说不出一个字。
王黔呵斥许念道:“大胆奴婢,还不从实招来!”
“我从未杀害过太子妃!”许念硬气回道,“我虽喜欢杜鹃花并在自己屋内常有摆放,可我与太子妃无冤无仇,更不知她近了杜鹃花后会浑身起疹。至于香堇说我想做太子妃,更是荒谬之言!大人说我杀害太子妃,可除了香堇的口供,又有何证据呢?”
这一通解释令人无法辩驳,王黔似乎没想到这小小的宫女敢用如此狂妄的语气与他说话,他当即下令将许念关入重监,严加拷问。
许念经受了一番非人的折磨,长达一炷香的鞭刑令她痛不欲生。被关入牢房后,她躺在地上,痛苦的呻吟着。
这时,隔壁牢房传来了一个许念十分熟悉的声音,“不是以为自己与掖庭再无干系了吗?那么,如今呢?”
许念一听便知,是毕玉泽这杀千刀的。
她不去理会毕玉泽,而是强撑着身子坐起来,蜷缩到角落里,看毕玉泽身上无一伤处,想也是这御史台的大人们看人下菜碟。
她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重监内鲜少有犯人,如今更是只有她与毕玉泽两人在此,故而寂静得很,甬道处传来阵阵脚步声,片刻后,柳沧与一名约莫十七八岁的少年来到了她的牢房前。
“三殿下?”许念有些惊讶。
柳沧见到许念的模样,气愤道:“他们竟对你一柔弱的女子用刑?!实在可恶!”
那少年身高体壮,面如冠玉,眉宇间一股浩然之气,乍一看,还以为是战场上领兵的将军,他劝慰柳沧道:“殿下早些回罢。殿下既喜欢这名宫女,臣自会跟御史台的人通气,让他们手下留情。”
柳沧拍了拍少年的肩膀,叹道:“麻烦你了,颜小将军。”
颜小将军?
许念心道,难道这就是她当初押下注的那个人?
柳沧临走前,特地在毕玉泽的牢房前停留了片刻,他扬起嘴角,显然幸灾乐祸道:“怎么办呢,毕公公?我母妃如今怀有身孕,恐无瑕顾及其他琐事,公公啊……怕是还得在这爬满鼠虫的牢里待上个七八月呢。”
许念险些笑出声。
毕玉泽,你也有今天!
“不劳殿下费心,慢走。”毕玉泽皮笑肉不笑道。
重监内重归安静后,那名颜小将军突然走进了许念的牢房,他单膝蹲下在许念的身前,问道:“你就是许念?”
许念不明所以,“你是何人?”
少年热情地笑了笑,指着自己,说道:“我,颜却敌,你不记得了?你幼时我同你一起玩耍过,后来许家贪污军饷又妄图谋反,是我父亲处理的此事。”
所以呢?还得感激你全家不成?许念很想这么说,不过,想到此人对她较为友善,或许可以利用来摆脱如今的困境,她便按下心绪,佯装微笑道:“原来是你,颜却敌,好久不见。”
二人忽然间开始叙旧,谈笑间气氛融洽,惹得隔壁的毕玉泽厌烦至极,恨不得把耳朵给割了,再听不见任何令他心烦的声音。
随后,有一狱卒来到毕玉泽的牢房前,似是要带他去往何处。
许念一看,不免诧异道:“毕玉泽,你这便能出去了?”
毕玉泽冷冷地回首,轻笑道:“我们不如看看,谁能先竖着走出这吃人的御史台。”
牢房内再度归于平静,毕玉泽随着狱卒离去,许念的心却无法平静了,毕玉泽有贵妃娘娘这座大山在身后庇护,可她的身后则是心淡如菊的宁婕妤。若不依靠他人,她必定会被推出去顶罪了事,该如何竖着走出御史台呢?
“我可以帮你出去。”颜却敌倏地笑道。
许念一惊,以为颜却敌听到了她的心声,她问:“你怎么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