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后,桑白月带着桑妈妈来到了安亭。
陆振中提前得到消息,通知华嫂多备点饭菜。陆妈妈沉浸在带孙子、孙女的快乐中,精神头一天比一天好。猛然听闻亲家要来,陆妈妈忽然抱住正在地上爬的桑子齐,目光闪烁,左顾右盼,似乎要找藏身之处。
陆振中看得心里一紧。
他这几天过得太舒服,太放松了,都忘记他儿子是老娘的药这件事了。
看来,他要想方设法留下儿子,不能让儿子被丈母娘带走才行。
掐准时间,下楼接丈母娘。陆振中正要抬脚出门,忽然想起什么,他回头对妈妈说,让她千万不要提桑爸爸。
“为什么?”
“春节前,他已经驾鹤西游。”
“我怎么不知道?”
“当时你生病住院。后来,怕你受影响,就一直没有告诉你。”
陆妈妈脸上的敌对情绪,渐渐变成怜悯。
很快,瘦到近乎皮包骨头的桑妈妈和清瘦了一圈的桑白月相继到了。陆妈妈心中有怜悯,言语间有慈爱,和蔼热切地跟桑妈妈和桑白月说话——十句话里有九句无法被听懂,但不妨碍现场气氛融洽和睦。
陆振中提议桑白月和桑妈妈只带走小珍奇,毕竟小珍奇要上幼儿园;至于不上学的小家伙儿,就留在安亭。
“这样,妈妈可以轻松些。”
桑妈妈低头沉吟,很有半推半就的感觉。沉吟片刻,她抬起头注视陆妈妈,亲切的握着陆妈妈的手,下一秒,“要辛苦姊姊你了”就要脱口而出,陆妈妈已经忍不住提前喜形于世。
就在这关键时刻,一直没怎么有存在感的小家伙儿,突然用浓郁的盐城方言喊了一串“爸爸”。
桑白月抢先她妈妈一步,张口拒绝了陆振中的提议。拒绝得铿锵有力,不容回旋。
陆妈妈的笑僵在脸上。
桑妈妈的“要辛苦姊姊”的客套话憋在唇齿之间。
所有人都吃惊地望向桑白月。
桑白月有些气急,态度因此更显坚决:“不行!你妈甚至连普通话都不会说。桑子齐打小就一口方言吗?那我那些英文胎教、世界名曲胎教,不都白费了?”
陆妈妈像是被利箭射中,她踉跄起身离座,接连晃动两步,摇晃着身子,凭空抓了一把,正好抓住陆振中的胳膊。一扭头,老太太一头扎在她儿子的怀里。
“没有齐齐,我还活什么劲儿。”老太太呜咽哽咽,气如游丝。
陆振中充满责备地瞪桑白月一眼,用力扶住老娘,用方言回应她的方言。一阵安抚之后,陆振中扶妈妈坐沙发上。
这一回,他没有劝他妈妈忍一忍,等一等,而是直接怼向桑白月。
“我小时候没听过什么高级胎教,不也名牌高校硕士毕业?我十岁之前,只在新闻联播里听过普通话,现在不也说一口比你还标准的普通话?”
拿自己的长处压桑白月,这在之前,可从没有发生过。
一是陆振中不屑于,二则其实他也没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