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玫点头不止:“是呀,所有要喊你回来。这进一步检查的事,能不能瞒着爸进行?”
陆振中望着姐姐,姐姐的目光即使在不甚明亮的路灯下,也那么殷切。陆振中有太多的话,没法对着那双眼睛说出来。
譬如:癌症治疗就是一个无底洞,最后逃不掉人财两失。姐姐想过治病意味着什么吗?
譬如:让爸爸浑身插满管子,痛苦又毫无尊严地在icu里抢救,就真的有意义吗?
陆振中摇摇头,不是对姐姐摇头,而是对那个想不管不顾把心里话说出来的自己摇头。
慢慢来,徐徐图之。他在心里告诫自己。
“姐,你说得对,我们力争瞒着爸,这样有利于稳定他情绪稳定。至于怎么瞒?只能见机行事了。我今晚什么都不说,明天看情况,想办法哄爸再去做个检查,进一步确诊。”
陆玫点头:“我知道你也累了。下班还要再坐火车往家里赶。你快回去洗洗睡吧,啥事留到明天再商量。”
陆玫骑上她的小电驴走了。
寒春三月的夜里,呼出来的气都是肉眼可见的白色。
陆振中一路向上,来到十楼。
有些吃不准是自己开门好,还是敲门好。想到年龄大的人喜欢早睡,才取钥匙开门。
正逢妈妈穿着毛裤披着袄从卫生间出来,一扭头,看到她朝思暮想的儿子:“振中!我的儿!”
一声带足乡音的“我的儿”,让陆振中立刻进入状态。从这一刻起,他成了心无杂念的犹如不曾外出混过十年大上海的小儿子。
“妈!”陆振中敞开双臂,抱住了头顶只到他下巴颏的老母亲。
“咳咳咳。”屋里传来一阵咳嗽声。陆振中揽着妈妈往卧室走。
他已经调整好平静中带着愉悦的表情,亲亲热热喊了声:“爸!还没睡呐?”
“咳,本来已经躺下来,你妈上厕所把我吵醒了。醒了好呀,可以早点见到你小子。你回来怎么不提前说一声?咳咳,晚饭吃了吗?”
老父亲要掀被子下床,被陆振中按住:“我吃过了,吃得饱饱的。天冷,你接着睡。我没啥事,这两天正好是两个项目中间的空闲日子,我想,趁闲回家晃悠一下,看看你和妈,会会发小。等新项目启动起来,就不自由了。”
陆爸爸的胸口明显地起伏着,嗓间似有痰音,灯光下,他的部分五官隐藏在灯影下,除了脸色有些差,精气神还可以。陆振中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心里稍稍放下心。益林毕竟是小镇,病情误判也是有可能的。
“珍奇呢?你媳妇呢?她们又都没有一起回来?”老父亲要操的心还不少。
陆振中淡淡地笑着,还没有来及为妻女找借口,就见老父亲一阵猛咳。
陆爸爸咳得厉害。
床都在颤抖。
这一阵地动山摇的咳嗽之后,爸爸用来挡嘴巴的毛衫胳膊处,似乎多了淡淡的血色。陆振中眼睛一晕,想要仔细看,爸爸已经缩进了被窝。
“你爸最近胸闷,喊你姐带他做了体检。体检报告还没有出来。他急脾气,干啥都心急火燎的。你说珍奇没回就没回,黑灯瞎火的,这么晚,天又这么冷,要我说也不用回。他还急上了!”陆妈妈一边捋陆爸爸的胸口,一边念叨。
陆振中想继续装得轻描淡写,嘴角却无比沉重。
“病情误判也是有可能的”的侥幸想法,已经烟消云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