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棠回头看着连抬起腿都变得异常艰难的陆晟，轻轻叹了口气。
“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吧。”
她从戒指里找出简易军用帐篷，里面是保暖的睡袋还有足够的水和食物。
支起帐篷后再回头看，陆晟坐在树下背靠着树低着头，一动不动，好像睡着了。
顾棠走过去，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将男人拖到了帐篷里。
陆晟被裹在厚厚的睡袋里，额头上放着降温用的降温器。顾棠轻轻摘下男人脸上的一半面具，露出另一半狰狞的疤痕。
白皙的手指轻轻碰了碰那张脸，已经不知道烧到多少度了，指尖滚烫。
顾棠用湿毛巾和凉水轻轻的擦拭，从鬓角到下巴。趁着这个机会，她借着帐篷里微弱的昏黄的光线仔仔细细的看着陆晟。
这张脸像是被上帝嫉妒，因为太过完美所以必须要舍弃掉一半。男人留下的左眼睫毛纤长，即使因为高烧而紧紧皱着眉，依旧难以遮掩半分英俊与锐气。
顾棠承认，即使丢掉了半张脸，陆晟也是她见过最好看的人。
顾棠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一把枪，上膛，放在枕边。
陆晟已经彻底失去意识，他的体温越来越高，一开始还会因为过高的体温难耐的翻身或者是动作，但是渐渐的就不会动了。
这不是个好征兆。
顾棠一刻不停的用手上仅有的凉水和降温器为陆晟降温，但是让她手臂酸痛的努力似乎一点成效都没有，凉水变成温水，手被水泡的发肿。
半个小时之后，在体温达到非正常人的最顶点后，男人的体温骤降。
顾棠看着陆晟一寸寸苍白下来的嘴唇，手里的湿毛巾颤抖着被扔在了地上。
“陆晟……陆晟！！！”
顾棠失声呐喊，伸出手放在男人的胸膛上前后摇晃，“你回答我……陆晟！！你回答我啊陆晟！！”
她伸出手去摸陆晟的胸口，莹绿色的光芒闪过，木系异能像不要钱似的向里面灌输。这样的超负荷输出让本就已经脱力的顾棠更加难以支撑。
这种病毒的最恐怖之处就在于，你永远不知道那个你最爱的人是在哪一个阶段离开你的。
或许下一秒身体里的灵魂就已经被抽空，你一腔情愿付出的那个人已经不在了。
一直到最后，顾棠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她一直以为自己这一路上足够冷静了，在脑海中幻想过各种场景，身为经历过末世的人，她确信自己能够冷静的面对陆晟的死亡，能够平静的生离死别，能够……
声音开始嘶哑，最后顾棠彻底没了力气，瘫坐在原地。头发被汗水浸湿，张开嘴大口喘息着，崩溃过后的脱力尤其让人难以忍受。
不知道过了多久，顾棠睡着了。
她没有进睡袋，穿的也并不厚。周围的冷气丝丝缕缕的侵入身体，即使在梦中也不踏实。
脑袋昏沉，身体也很沉重。好像过了很久很久，周围什么声音都没有。
少女逐渐睁开眼睛，刚开始眸中还是一片迷茫，等到顾棠想起来自己昏睡过去之前是什么情况，整个人像被电击一样瞬间清醒过来。
她怎么睡着了！陆晟呢？
下意识向身旁男人躺着的地方看过去，那里却什么也没有。
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顾棠打开身上的手电筒在帐篷里四处查看。
“陆晟？”
四处都没有看到男人的影子，顾棠还没来得及感到疑惑，就被身后的呼吸声吓了一跳。
就在她的身后，贴着帐篷的边角有一个半坐着的影子，或许是顾棠忽然发出了声音惊动了对方，从喉咙里传出的低声嘶吼让顾棠浑身一颤。
丧尸——
不……
是陆晟！
“陆晟——！！”
顾棠自认为身手已经比正常人要强很多，然而快速闪避的速度仍然赶不上身后那个影子扑过来的速度。整个身体被狠狠地压在地上，肩膀被人按住，连回头的能力都没有。
男人的力气很大，顾棠没有丝毫反手之力就被人贴近。她拼命的想要从对方的身底挣扎出来，拼着肩膀扭伤的风险成功翻了个身，伸出一只手去摸索她刚开始放在枕边的枪。
要成功摧毁对方的大脑——
“陆晟！你冷静！看看我是谁——陆晟！”
这种试图呼唤起对方感情的行为曾经是顾棠在末世中最为不屑的一种行为，明明知道对方已经完全不可能清醒却还是固执又愚蠢的呼唤，简直就是傻子。
顾棠没想到，现在自己成为了这种人。
手电筒因为刚刚的大幅度挣扎滚落到一边，明晃晃的光线正对着这边。顾棠通过光线看清男人的脸，那双眼睛漆黑没有感情，像是看着一具尸体一样死死盯着自己。脸色苍白，嘴唇也是苍白的，再加上半张脸的丑陋疤痕，比起一般丧尸更让人心底发寒。
顾棠浑身发冷，就好像死掉的不是对方，而是自己。
本来已经摸到枪的手忽然没有了力气，连把枪拿起来都做不到。
陆晟压低身体，顾棠本来正在拼命反抗的双臂忽然撤掉了力气，任由男人直挺挺地将自己的嘴巴靠近到纤细的脖颈旁。
顾棠直挺挺的看着前方，伸出手抱住了陆晟。用力，再用力，几乎要把对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一时间两个人再没有动作。
女孩伸出手，轻轻抚摸男人的脊背，像婴儿一样拍打诱哄着。声音逐渐带着哭腔。
“陆晟……”
让我抱抱你，哪怕最后一次。
“我爱你。”
下一秒，泪水汹涌而出。顾棠很少哭，但是此刻就在她都没有意识到的情况下湿润的液体已经爬了满脸。
不知道有多久没有这么痛痛快快的哭过了。
回忆中的画面走马灯般闪过，一幕幕。
顾棠抱紧陆晟的腰，闭上眼睛，等待那个时刻的到来。虽然她自己不会被感染，但是被人一口一口咬碎，吃进肚子里，也还是会死的。
但是等了很久，都没有等到肩膀上传来的剧痛。
顾棠听到陆晟的声音在自己耳边响起，蓄谋已久，缓慢又轻柔。
“顾棠，”
“我也爱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