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得场中,见众人身上都有丝丝雨露,方才一阵秋雨,琴会已略作推迟,此刻场里一中年男子,抚琴而歌。
“夫大弦浊以春温者,君兮;小弦廉折以清者,相兮;攫之深,醳之愉者,政令兮;钧谐以鸣,大小相益,回邪而不相害者,四时兮:吾是以知其善兮。”
中年男子琴声透着正气,刚直,一种直谏君王之心。
这曲词却是根据‘邹忌说琴谏齐王’这个典故改编而来,朱魁心中叹道,果然一个好直臣,遂问华歆道:“此乃何人也?”
“卢公,卢子干。”华歆有些诧异的回道,显然奇怪朱魁竟不认识卢植,却传闻朝堂上,其上言卢植无罪,为其辩护。
事实上,朱魁他确实不认识,他为卢植上奏清白,不过因为时势所需而已。而卢植罪名审定后,继续回到尚书台上班,不过经此一事后,有些心灰意冷,平日里,就跟好友蔡邕等人舞文弄乐,逍遥度日。…。
“那哪位才是蔡邕大师?”朱魁追问着。
“来,我为将军引见。”华歆笑笑后,单手一引,为朱魁和戏志才引路。
琴会上除开中央的桌案用于放琴外,四周零零总总各种席案散开。其中一个显眼的席位上坐着一个四十来岁的男子,高冠红衫,闭眼享受着,还有一少女侍在一旁,两者神色颇为相似。
感觉到身旁有人靠近,男子睁开眼来,看来着是华歆,亲切的拉着他三人坐在一旁。
“子鱼怎么来的如此之晚。”欣喜浮于言语之间,可见这人对华歆的亲近。
“蔡师勿怪,却是子鱼带了朋友来了。”华歆指着朱魁和戏志才一一简单介绍。
“幸会!幸会!”蔡邕客气了一番,却没有结识的意思,就说着:“先别忙说话,听子干弹奏。”看来他的心思全在琴声中,脑中一时间将其他事物一笔带过,只有这般对琴乐尊重的人,才能创说蔡氏五弄和才女蔡文姬来。
琴音飘荡了一会,突然一声“——叮”深响,却是琴弦断了。
“第二根。”
众人都诧异卢植发生何事,仅仅朱魁注意到蔡邕身后的一名少女突然道这么一声。
“此女云鬓发簪,淡扫娥眉,云裳素罗,双眼微闭,神情极为专注,她应该是蔡邕的女儿,史称蔡昭姬的蔡琰,记得那三字经有句叫蔡昭姬,能辨琴,看来的确如此。”
遂靠近少女问道:“你可是蔡琰小姐?”
蔡琰见方才那名自称将军的少年来到身边,还贴这么近,神色微羞涩,低声道:“正是昭姬。”昭姬乃蔡琰的字。
“刚才那句第二根,可是在说卢公第二根弦断了?”
“嗯。”
“昭姬辩琴之能,朱魁魁佩服。”朱魁赞叹着,偷偷的微微拱拱手,表示钦服,随即后退一大步,表示自己并无他意。
“将军过奖了。”
而两人这一下偷偷的交流,却是趁众人宾客心思都注意在场中的卢植,而默默进行,并无他人注意到。
这时,卢植已经站起身来,对着周围的宾客致歉道:“老夫心境不佳,琴弦断了,让各位见笑了。”
“卢公苦衷,我等明白。”
离场后,卢植直接来到蔡邕这里,两人寒暄了下,听到华歆介绍朱魁,卢植倒是躬身一谢,毕竟朱魁曾经为求情过,虽然更多的是灵帝与党人的妥协,但不可否认朱魁上言过的话,所起到的作用。
“接下来,就让老夫上场为大家奏上一曲。”
主人家上场,自然引得更多宾客的欢迎,蔡邕在东汉可以算是杜甫式的人物,治国治政非其所长,但是琴棋书画的造诣,诸葛亮、郭嘉之流的顶级谋士也比之不过。
不多时,铮的一声蔡邕开始了,与卢植不同的是,他只弹不唱。
琴声初时深沉、浑厚,流畅的旋律和清澈的泛音,直将众人带入了一片层峦迭峰,幽涧滴泉的奇境。渐渐的,琴声如珠玉跳跃,清脆绵延,此起彼伏,繁音渐增,先如点滴泉水聚成淙淙潺潺的细流,继而如瀑布飞流,波涛汹涌,但见水流汇合成浩瀚的大河,浩浩荡荡,奔腾涌动。
奏了良久,琴韵减缓,似乎宽阔的河水静静地流向远方。终于百川归海,万籁寂静。
琴声停顿良久,众人方才如梦初醒。卢植听的是如痴如醉,不禁以手扣桌,出声和道:“水尔何如此,区区矻矻流。崩腾成大瀑,落托出深沟。为润知何极,无边始自由。好归江海里,长负济川舟。”
吟罢,他长呼了一口气,开口赞道:“妙,妙,真是其声可玩、其味可品、其情可感啊。伯喈兄,这首高山流水已有伯牙先师的风范了。”
“若无子干这般钟子期,我这伯牙亦有何用?”蔡邕笑着抱琴而回。
这里以卢植与蔡邕辈分、名气最盛,二人之后,一些年轻士子一一抱琴而上,请求他们的指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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