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陛下入宫四百多年来,第一次食不下咽。
如果说那一天发生的事,只是和风细雨,那么后面的事态进展,就完全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昨日,幽皇以雷霆之势,将之前暗中阴谋作乱的勋贵集团一网打尽,涉案的一千六百七十二个家族、十万余人人全部处死,一个不留。
而在这之前,他本是有意接受对方的乞降请求,给他们悔过机会的。
即便如此,笼罩在缺月宫之上的雷云非但没有消弥,反而愈加厚重。
今日一大早,当幽皇陛下步出寝宫之时,自带的气场冰冷肃杀到了极致,令所有的近侍全都战栗拜伏,连呼吸都几乎冻结了。
禁卫长声音颤抖地报告,迄今为止,整个幽都星上都没有查到那名灵族俘虏的下落,被陛下当场赏了五百虚焰鞭,只剩下了一口气。
可接下来,为那女子买单的,却是千百年间如暗流般,隐匿在地下,上不得台面儿的各种组织。
奴隶角斗,杀手暗娼,人口买卖,走私违禁。这些历代幽皇都不屑一顾,暗中将爪牙枝叶伸展得无所不至的行业,第一次遭到了全方位的、毁灭性的打击。
被血腥镇压的地下世界的大佬和幕后黑手们,至死都不明白,打击他们的那只手,为什么会落得这么急,拍得这么重。
而那个亲自给永夜星域的灰白土地,洒上了浓艳彩绘的人,却并没有因他们的血,而获得宁静。
相反,在查遍了整个地下网络,仍然没有见到那个灵族女孩儿的踪迹后,西穆心中的愤怒,已经转变为几被遗忘了的恐慌。
上一次,感到这种悬心吊胆,患得患失的滋味,还是在数百年前,他被父皇接回缺月宫,第一次尝到了正常的食物滋味之时。
因为有了期望,所以也就生出了惶恐,怕自己做错了事,做得不够好,会再次被遗弃到那个连巴掌大的虫豸,都要拼上性命去争抢的地方。
可是现在,这种感觉再一次出现了,而且比前次还要强烈得多。
他不敢问自己为什么,似乎只要问过了,就会得出一个比恐慌本身,更加可怖可憎的理由。
对了,还有灵都。期限将至,他必要回到那里,将生养了她,又被她无情遗弃的一切,全部覆灭,为她陪葬。
他的手上已经沾满了血,不论是弃族还是灵族的,也不用在乎屠城的恶名。
“准备一下。午夜一过,就开启通往灵都的传送阵。”
急急冲进大殿的人拜伏下来,浑身颤抖:“陛下,那个灵族女子,她出现了!就在伤患营,先前那间休息室的床上!”
“.很好。”西穆面色阴寒,咬牙切齿地道。
但在这一刻,缺月宫上空盘旋着的雷云忽然消失不见,永夜大星的光芒化为纱衣,轻柔地罩在这座墨玉所砌的宫殿之上。
陶乐被抬到西穆面前的时候,呼吸已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
虽然如此,生怕再出差错的士兵们,还是严阵以待,用一条条密布虚力的缚灵锁链,将她紧紧地束缚在担架上。
原来这就是作茧自缚。陶乐苦中作乐地想着,就感到一只冰凉的手,轻轻地扼上了自己的脖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