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姑娘,进里屋来坐,这里风大你身子又不好。”妹溪唤回墨兮一路南望的视线和思绪。
“谢谢,我没事。”墨兮回过神与她一起坐回炉火边,烤着火的手指在火光的映照下越发纤细了,她真的快要瘦到只剩骨头。
“莫姑娘,我们前方不远就要进入北清国了,你还要与我们一路吗?”这个玉冠束发,风姿翩然的男子叫公子瑾,他与妹溪是一对夫妻,两人都不过二十岁年纪上下,感情甚好,好得墨兮好生羡慕。
墨兮仍然记得那天偷了百里牧云的令牌,在金子心的指引下,顺着长长的黑暗的暗道迈出最后一步,踏上久违的宫外,身后便是那堵朱红色的宫墙,围了她整整八个月,经历悲欢,尝遍苦涩。
出口处是一处荒郊,积雪覆地,寒风凛冽,刮在脸上生生地疼,泪水淹没过的脸上,有一层薄薄的盐渍,腌得她更疼,但敌不过身子里透进骨子里的酸疼。这蛊,果真是不寻常得很。
辨认了方向,她一路朝寒竹山走去,蹒跚了整整四个时辰,她一身红衣像是在无边的绝望中滚动的一粒血珠,媚极至妖。至到天光大亮,明晃晃的日头照得积雪,灼得人眼睛疼。那一片绿色的竹林在积雪里分外显眼,虽然竹枝压满了积雪,却未压弯寒竹的竹竿,透着傲骨。
那扇门紧闭着,挂在屋檐的那串他们一起做的风铃,在寒风中依然清脆作响,一切似乎都只是一场梦,她在这里告别了君无药,无可回头的入宫,如今再回来,恍若一场虚浮的梦。她在梦里跌得满身是伤,伤人,被伤,满手鲜血,罪孽加身。
“嘎吱——”推开门,里面的陈设都没有变过,依然是两把矮竹椅,一张小方桌,上面摆着一套精致的茶具,只是煮茶的人不在了。
墨兮低头许久,将心底的失望与庆幸混杂的情绪,狠狠自己咽下吞进肚子里,至到胸口没那么疼了,才往里走去。
她早就发现了,推开门时扑腾起的灰尘,茶具上的积尘,这都不是那个喜欢洁净的君无药能忍受的。
他走了。
坐在已有薄薄一层灰尘的竹椅上,墨兮从未觉得这么冷过。真的像是一个孤魂,无处可去,无人可依,一无所有。翻开桌上一本书,其中一页有一个小小折印,想来他是读到了此处,他看书从来习惯将书看完看透才肯放开,怎么会只看到一半?
君无药,你去了哪里?我想见见你,跟你说说宫里的那些故事。告诉你我不是民间传言的那样妖言惑主,说说宫里的那些女人她们的可怜与可恨,还想跟你说说,那个叫百里牧云的男子,告诉你,我终于找到了所爱,不会再缠着你。
可是你,在哪里?
支撑着她活到现在的支柱不在了,墨兮突然觉得这世界或许真的不再想留她,神志终于慢慢涣散,渐渐看不清眼前的景物,只有百里牧云那张透着刚毅的脸她视线里一点点浮现,他时而笑着叫她小傻瓜,时而狰狞着问她为什么,最后“嘭”地一声,烟消云散了,连带着爱与恨。
再醒过来时,便是看到了这一对夫妻,那男子略有些病态苍白的脸上,眉宇磊落分明,目光温和,不禁让人联想起谦谦君子,温润如玉。而那女子眉如春山,眼若秋水,微翘的嘴角一直挂着恬静的笑容,男子便是公子瑾,女子便是他的妻子妹溪了,妹溪那时正给她喂着热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