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孟商知晓生意场上避免不了应酬,想着日后的生计,心下便也不着急。“浔江这地方虽说偏了点,却胜在鱼虾种类丰富。其中便有一种鱼叫作鲥鱼,每年三月会沿海游入浔江。其色银白,肉质鲜美,以清蒸最佳。鱼肉中虽多细刺,但长兴的厨子善于操刀,再细的鱼刺都能处理妥当,定不会叫你被扎了喉咙。”
金昭玉自小耳濡目染又在生意场上摸爬滚打多年,与人打交道这事儿没人比他更熟练。
秦孟商静静听着,偶尔应和两句。
的确如他所说,长兴酒楼的厨子刀工确实好。一条清蒸鲥鱼,看似完好无损,实则大大小小的刺都被剔了个干净,一口吃下去只有香弹滑嫩的鱼肉。
按照以往的规矩是该上酒的,可顾及秦孟商是女子,路溪明年纪小,跟他喝酒也喝不出什么来,索性叫婢女换了茶。
金昭玉呷了口茶,说起了合作的具体事宜。
先前与梁掌柜的契书上写的是每斤三十五文,可现在供货数量多了,需要投入的人力财力也在无形中增长了。再按这个价格,长久做下去秦孟商会亏。
涉及自身利益,她没拐弯抹角,直说:“做魔芋的方子和加工成本且不说,光是只能卖与你一家这点,价格自然低不得。”
金昭玉唇角噙着笑,敲了敲手中折扇:“那提到四十五文如何?”
金掌柜听到这个价格,眼皮子一跳。心想东家真是被美色眯了眼,以前哪开过这么高的价?就是那每年限产的鲥鱼也硬生生被压到了二十五文一斤。
金昭玉并非看重外貌之人,也不像金掌柜想的那样是因美色才开出这么高的价。
鲥鱼虽然只有每年春夏才会有,但挨近浔江的人家几乎都吃过鲥鱼。
可魔芋不一样,大多人对魔芋的第一印象便是有毒不可入食。正是因为这点,在魔芋制成的菜能吃后,不论是喜爱还是好奇的人全被吸引了过来。
一道新鲜吃食头一回出现众人眼前,而且别家都没有,只有他一家有,那价格怎么定,不是全凭他说了算么?
金昭玉心里有计较,才会开出四十五文一斤的价格。
秦孟商能接受这个价格,但没有立即答应,而是捧着茶杯浅尝了一口茶。
这是什么意思,几个生意老手都明白。
金掌柜心中暗叹这小娘子得寸进尺,四十五文还不够,难不成想要五十文一斤?
梁掌柜倒是觉得秦孟商有魄力,敢跟他们东家再三提价的可没几个。
路溪明坐在一旁看着她从容不迫的模样,心生敬佩。秦孟商倒不是有意刁难,既要长久合作,自然得为日后考虑。万一出了什么差错,可不是几两银子的事儿。
她细细品了口茶,道:“若是这门生意能成至少是一年以上的单子。我今年种下的第一批魔芋产量有限,但到了明年便不止这个数。届时专供你一家于我而言,利润有所限制。”
现在签订契约便相当于魔芋的销路被长兴酒楼垄断了,来年魔芋产量提高,光靠长兴酒楼能不能全部吃得下还说不定。
听闻她此言,金昭玉不由笑了笑:“这一点你不必担心,只要魔芋好卖,我自有法子。”
两人商谈了一番,最终以五十文每斤的价格定了三年的契约。
提价这事儿金昭玉心里有个底线,对这个合作还算满意。反倒是金掌柜有点不能理解,五十文一斤价格实在太高了!但东家都叫老梁去拟契书了,他也不好再说什么。
契书拟定好后,两人各自签字画押。
金昭玉看见秦孟商那一手字,笑容有一瞬间的僵硬,旋即又恢复了正常,“你我既定了合作就得按照契约行事,到了交货的日子少一两都不行。若到了日子没能供上货或缺斤少两,可得照上面写的赔偿。”
他说这话时眉眼含笑,语气却是柔中带硬,不容人反驳。
“这是自然。”商人讲究诚信,秦孟商当然不会违约。
与长兴酒楼的东家签了契书,梁掌柜的那份便被金昭玉扔进了火炉子里。
梁掌柜心疼归心疼,但东家没为这次事儿追究他已是开恩了,他可不敢再说话。金掌柜瞧着这幕倒是挺开心,没再计较五十文的事儿,一个劲儿地夸金昭玉英明。
金昭玉懒得理会他,与秦孟商约好了十月底交货,到时会派人去三江村拉货。
秦孟商点点头,告辞后便带着路溪明和契书一道出城。
邕州晴雨不定,方才还见着阳光,这会儿天就阴下来。
一阵凉风吹来,秦孟商没忍住搓了搓手臂,身上穿的还是夏衫,入秋以后显得有点单薄。可想到谈成了一笔大生意,又觉着心里火热,加快脚步往城外走去。
今日在城中耽误了些时日,出城的时候集市已经散得差不多了。
孙大旺好几次想进去找人,又怕错过了,耐着性子等了好一会儿可算见着人出来了。
“嫂子,今日怎么这么晚才出来?”
“有点事耽误了,”秦孟商没说签了个大单的事,“让你久等了。”
孙大旺“嗐”了一声,坐上牛车,“嫂子跟我客气啥?反正河堤也快完工了,我这也闲着没事儿。”
说起这个,秦孟商不免多问了句:“河堤完工后,还有车进城吗?”
牛车专门负责河堤采买,载人只是顺带。三江村离镇上又远,要是没车,每天来镇上做生意可麻烦。
“这个嫂子放心,宋大人说了,河堤完工后牛车还给村里用。”
提起河堤完工,孙大旺又想起周子哉,舔了下干涩的唇,道:“嫂子,周子哉跟没跟你说采石场的事儿?”
秦孟商一愣,“怎么了?”
瞧她这反应就知道周子哉定是一个字没说,不过想想也是,子哉那脾性也不像是会跟媳妇倾诉的人。
孙大旺没隐瞒,全都告诉她了:“这不河堤明天就完工了吗?宋大人昨儿下午说,被流放过来的要么就是去采石场继续干活,要么就是应了官府的令去浔江剿匪。这两件事儿都不是啥好事,也不晓得周子哉到底咋想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