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咎由自取。”石韫只冷不丁的说道。
杨环听此言,忙爬到石韫跟前说道:“公主,汝父之事,诚不是老奴之意,只是先帝……”
石韫只拿出一个铜制道发簪刺进杨环的肩膀,杨环也不回避,只任由血汩汩的流出来。
石韫只冷言讽刺道:“你这个阉人,还敢有脸说先帝。”
“若公主能稍解心中之恨,老奴领受之。”杨环此时倒反而镇定。
李农见状忙插话道:“公主,此人既然能逃出邺城,却也不顾及自身,还提石鉴带话可见其也有事主之心,微臣恳请让他把话说完。”
石韫只将那发簪从他肩上抽出,重重的扔在地上。
“老奴多谢公主。”杨环起身谢礼。此时他只盯着石韫许久,终于又行了一个大礼,说道,“若救石氏者,必公主也?”
石韫不解:“我?”
“石韫与大将军素有旧恩,若公主出面,我石氏族人定能保全。”
石韫只苦笑道:“我又有何德何能?”
杨环久久的盯着她“石闵素来亲善公主,若石闵是石氏之婿,又有何理由尽杀我石氏一族。”
石韫只大惊失色,“不不,不,绝无可能。”
杨环只大哭道:“求石韫公主,看在石氏一族的份上,救救这石氏江山吧。”
时间在缓缓流逝,后面传来了声响,小仇慌忙走过来向众人禀道:“那小孩醒了。”
石韫进去只瞧见被小仇梳理过的栗特康已没有刚来时的蓬头垢面,年岁虽小,眉宇间却有丝丝英气。此时杨环也走进来,看着那孩童,随即向石韫说道:“公主,不为石氏也为那万千羯族少儿,汝公主再行推辞,恐我羯族尽皆灭绝。”
石韫看着栗特康,从腰间取出那块手帕,只喃喃道:“为何那日遇见你。”随即对杨环说道,“我可以嫁给石闵,然何人可与之言语。”
这时李农上前说道:“此事微臣愿为公主言说。”
此时的邺城一片萧索,经此“杀胡令”邺城之内羯人死亡殆尽,胡人纷纷外逃。
李农从东明观回邺城,城中白骨累累,野狗出没其间,河北第一大名都邺城几如人间地狱。
“李司空,我们往何处去?”身旁的亲随问他。
李农回答道:“大将军府。”
如今的大将军府上甲士林立戒备森严,堂中灯火通明,石闵和众人正在正堂上商议对策。
王泰正在发言:“大将军,今邺城之内胡人二十岁以上成年男子皆屠戮殆尽,余者大都为雏子寡母,皆关在廷尉署内,还望将军定夺。”
这是一个门人快步走进来向石闵禀道:“李农求见。”
石闵只背身只冷冷道说道:“不见,李农速来偏袒胡人,此番造访必是来为他们说情,不见。”
那门人正欲出门蒋干忙叫住说到:“大将军,李农素有人望,今邺城遭逢此变故,若不团结李农,乞活军中必生嫌隙,为大局计,将军当见之。”
石闵转身面对众人,说道:“罢了,李农与我同袍多年虽政见屡有不同,然若不借他之力,吾岂能有今日。”
众人频频点头,随机石闵说道:“石氏当辅,吾自辅之。然经此之变石氏亦然不能做这中原之主,吾欲取而代之,成帝业。”
经过此变乱,众人心里已隐隐觉得石氏德行堪微,石闵当更进一步。石闵此言一出,众人心中疑虑皆除,短暂的沉默之后,众人随即跪下道:“臣祝陛下克成大统,万岁无疆。”
石闵随即说道:“然吾欲登基,心中必有不愿赞同者,且试李农之意。汝等退下,传李农。”
李农只进入府内,看见大将军只跪拜道:“微臣拜见大将军。”
石闵赶紧上前搀扶他,说道:“吾等同朝为官多年,怎如今这等生分,让人好生变扭,来人啊,赐座。”
李农随即又跪下道:“吾这一跪不只是慑于大将军权势,更是为我赵国各族黎庶而跪,臣恳请大将军为他们放条活路。”
“活路?”石闵厉声说道,“旁人也就罢了,李农那日你和我一起杀出邺宫,那些胡人给了吾等何活路!”
石闵声彻府中,余音不决,石闵忙请李农入坐,缓缓说道:“汝以为吾欲杀光胡人,是嗜血道屠夫吗?”
李农沉默不语,头低沉着。石闵继续说道:“吾自少年以来,受石氏大恩,父子两代皆因石氏之故,方得在乱世中寻得一席之地。自吾从军以来,冒箭矢,暴寒暑,为赵国南征北战,手上不只沾了敌国之血,也沾了故晋室汉族同胞之血。沔阴之战,助石鉴突围,斩晋室大将。伐燕之役,我自率全军断后,我赵国大军不致全军覆没。平梁犊之乱,又是我身先士卒,剿灭叛军。若无我石闵,这赵国早就四分五裂了,吾哪里对不起石氏,石氏又怎样对我?!我本以为立功至此,必能立足于赵国。自古胡汉不两立,是吾大意了。”
这一大段话说完,石闵只瘫坐在席上,大口道喘着粗气。许久李农抬起他低沉道头,直视这石闵,缓缓道说道:“大将军欲扫平寰宇,混四海于一,光靠吾等汉人诚为不易也,羯人,羌人,氐人,匈奴人,乃至鲜卑人若能为陛下所用,这天下之人莫不如雏儿望母,箪食壶浆以迎王师。”
石闵只恶狠狠道:“羯人杀我汉人甚深,吾深以为恨。”
“将军,若无石韫之故,也无今日之将军。”李农忽道一声说道。
石闵闻听石韫道名字也稍稍愣住了,李趁机农忙劝道:“今我邺城,胡人丁壮皆死,只留孤儿寡母,不足为虑,今燕国意图举大军来犯,北地边关吃紧,若再杀雏儿,我赵国几无人丁兵员,望大王纳之。”
石闵此时终于舒缓语气说道:“你来之前我已经得报,今邺城之内已无二十岁以上成年胡人,皆余些雏子寡母,本将军如何处置,诚为难事也。”
李农赶紧进言道:“将军,臣恳请将军放过,十几年之后,他们也皆为我赵国臣民。”
石闵还在犹豫。
“将军,若皆杀之,石韫公主恐也难保万全。”李农忽然说道。
“石韫。”石闵口中也忽然喃喃说道。
李农趁势说道:“如今边关四境奉石氏者已不再少数,若将军能与联姻,则赵国大局将在将军手中”
“联姻……”石闵踱步在堂中,“这赵国已经不一定了,自古新朝开基,大赦天下,古之陈例。如今这邺城之中已无人胆敢反对我,孩子,女人且释之。”
“新朝开基,”李农只念叨,“大将军,莫非?”
“不错,赵国水德已衰,夷狄之有君,不如诸夏之亡也。我欲重新复我汉人衣冠,复姓冉氏,不日即登基已慰众将士之心。”
“大将军三思啊,今华夏正朔在晋室,河西张氏也奉晋室为正朔,臣恐大将军自立为帝,恐失我汉人人望?”
“晋室?”石闵只不屑道,“这个偏居江南一隅的小朝廷只孤儿寡母当政,吾欲灭之易如反掌,待吾平定四方,晋室俯首衔壁请降,若不如此,吾自顺流而下,灭了它。”
李农大急道:“大将军三思啊。”
“吾意已决不得再谏。”石闵只欲往内室而去。
李农忙叫住,“将军,微臣还有一问?”
“请讲。”
“那与石氏联姻之事?”
“石氏?”石闵只沉吟片刻说道,“魏文帝有言:‘尧舜之事,吾已知之’。汤放桀,武王伐纣皆有美誉,且让这石氏再做这一回牌面吧。既然吾欲登基称帝,自会厚待前朝遗族。”
石闵唤亲随进来,说道:“石鉴就不圈养了,许其在宫中行走,没我召命不得踏出半步。”
那亲随转身离去,石闵只盯着李农看了许久,问道:“李司空,如此,这般,如何?”
李农只恭敬道说道:“大将军之德堪比日月,臣,臣感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