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渐渐深了,刘家小院儿里,虽然熄了灯,但顾竹佩没睡,刘江臣也没睡。顾竹佩翻来覆去睡不着,她不是不想让儿子找个喜欢的姑娘,和和美美地过日子。她只是单纯的,不想让他的生活复杂起来,也不想让他步她和刘礼的后尘。
可这些话,她没办法开口跟刘江臣说。想着儿子刚才倔强的目光,顾竹佩闭上眼。
这些年,后悔么?在江口的那些年里,她经常这样问自己。
抱着襁褓中的刘江臣给刘礼办葬礼时问过;
夏天暴雨,屋外大雨,屋里小雨的时候问过;
病得下不了床,却还要给人浆洗缝补时问过;
在后台,一个人烧老虎灶,被烟呛到,咳得直不起腰,满脸泪水时问过。
有时候,她觉得自己后悔了。但……都已然这样了,后悔能有什么用?不如咬着牙,往前走。
好不容易,拉扯着刘江臣,走到了今天,她只想好好地,安安稳稳地过日子而已。
金小姐什么的……太复杂的人家,她真的,不敢高攀,也高攀不起。还是尽早让刘江臣断了这份念想吧。
刘江臣这会儿毫无睡意,坐在桌上,眼珠不错神地看着眼前摆的三样东西。虽然熄了灯,但是,他还是看得很清楚。
一个发黄了的狗尾巴草编的镯子,一张纸条,半颗盘扣。
这些东西,都是她的。
她给他的,或者,是他偷来的。
今天,她没来。
是啊,她大概是恼了他吧,下午的时候,如果当时他伸手把她护住,如果当时他过去,把她扶起来,是不是……会不一样?
他伤成那样了,又淋着雨,也不知道她是不是病了,有没有人给她包扎伤口,有没有吃药?
刘江臣忽然站了起来,快步走到衣架边,抓起衣服就往身上套,他想去看看她,看看她现在怎样,去亲口问问,她是不是恼了她。
衣服穿了一半,他忽然停下来,自嘲地笑起来。
他连她家在哪儿都不知道,要去哪里看?他都要准备相亲了,恼不恼的,还重要吗?
看着桌上的东西,想着今天母亲的话。在进客厅的时候,好像听到母亲说,以后不让她来新民大戏院了!
如果以后,她真的不来了,那他是不是再也见不到她了?
一念至此,刘江臣心口一抽,疼得他屏住了呼吸。好容易挨过去,大口吸了两口气,忽然,就觉得好冷。
一股寒气,从肺腑蔓延开来,冰得彻骨,冻得他打起了哆嗦。
刘江臣拖着步子,爬上床,用被子把自己紧紧裹起来,却仍然感觉不到半点暖意。
津门的冬天,好冷!
万年欢:京剧胡琴曲牌。多用于梦境,或者有动作无语言的演剧场面。
另:“成,那我就先走了,得回去好好琢磨一下这事儿,这几天给您个单子,您仔细看看,到时候我们再商量。”这句高英杰的话,在最早的大纲里,我的想的是“您看,我闺女如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