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行的二十五人闻言均是点头赞许。
策彦周良却是在自己的行囊中翻找出了一个精致的瓷瓶。
而后便又忍着剧痛取来了众人随行装水的皮囊,将瓷瓶中的药粉全部撒了进去。
——
次日清晨城门刚一开,被打的皮开肉绽策彦周良便带着这二十五人出了城,最终停在了孝陵下马坊不远处的一处树林之中。
文武官员至此应当下马,百姓非紧要之事也不愿过来犯禁,而下马坊之外又非孝陵卫辖区,刚好有一块不大不小的无人区。
“每人都吃口水,待会咱们过了下马坊便开始哭。”
说罢,那个皮囊便在二十五人中传递了起来。
“这水时候有些长了,都生了怪味了。”
“孝陵重地,水都是天子龙脉,不可擅取,先将就着吃吧。”靠在树下的策彦周良劝了一句。
那二十五人这才将皮囊中的水吃尽。
只不过待众人喝完水后,靠在树下的策彦周良却迟迟没有起身的意思。
“周良法师,我们在等甚?”
“不急,待日上三竿,咱们再过去。”
“那咱们这么急着吃水作甚?”
策彦周良不再说话,那二十五人却的腹中却已然绞痛了起来。
“法师,你!”
策彦周良蹙着眉低声道:“我也是没办法,伏阙都不成,哭陵难道就成了吗?咱们要让大明知道,我虽海外小邦,亦有忠义敢死之士,才不会轻视于你我!”
待策彦周良说完之后,那几人便已然纷纷倒地。
直到众人倒地之后,策彦周良这才艰难的从地上爬了起来,看了一眼日头,而后道:“还好,还有时间。”
策彦周良生怕药效不够,特意从最后喝水的几人开始动手。
依次将这二十五人摆成了切腹状。
足足忙活了三四个时辰,及至下午,策彦周良这才捡起了那把属于自己的胁差。
用尽了自己仅存的力气大喝了一声。
“天闹黑卡,板载!”
把守在孝陵的孝陵卫风雨不动。
策彦周良的嘴角不由得微微抽搐了一下。
因为孝陵卫,好像是真的没有察觉到这里有人在做什么。
策彦周良倒是还能爬得动,但这二十五具尸体,策彦周良是实在搬不动了。
沉思片刻之后,策彦周良只得瘫坐在了地上。
直到天色渐暗。
策彦周良这才从衣服上撕下了一块麻布,而后用捡来的树枝做了一个火把。
见到山下火光闪起,孝陵卫登时鸣镝声大作。
——
方一入夜,得到消息的陆炳、麦福便匆匆赶往清宁宫通禀。
“殿下,那日本番使出事了。”
“使团有二十五人在孝陵自戕了。”
朱载壡闻言一惊。
“在孝陵自戕?”
麦福也自殿外赶了进来,朝着朱载壡拱手道:“殿下,不是自戕,仵作已然验过了,似是先中的毒,而后被人摆成了自戕的模样。”
“被人下毒,摆成自戕模样?!”
站在朱载壡身后的张居正摇了摇头苦笑道:“麦公公,是不是自戕已然不重要了,就剩那策彦周良一根独苗了,再死下去,君父的上差便办不完了。”
殿中众人的目光登时便集中到了朱载壡的身上。
朱载壡也旋即点了点头道:“也差不多了,报父皇选些宗亲过去帮着厘田、行鞭法吧。”
说到这里,朱载壡却是有些担心的看向了陆炳、麦福两人。
“二位,让这策彦周良这么回去,若是那日本只吞了图纸,不行鞭法又当如何啊?”
陆炳跟麦福两人闻言一笑而后道:“殿下,由不得他们,咱们这也就是帮番邦起个高调子。”
“真的逼着东夷行鞭法,还得看他汪五峰的。”
“汪船主?”
“只要汪五峰此行出了海去,不管是为了面子,还是为了里子,都必须得行鞭法了!”
——
就在两邦番使还分别在南北两京闹事之际。
一条条来自江西、松江的平底船相继驶入吴淞口。
不计其数的码头劳工将船上严家的瓷器跟徐家的松江布卸下,装上了汪直的海船。
舟山三十六岛大大小小的头目,也都聚集在了吴淞口码头上。
跟以往发出的货物不同的是,这一批都是最为普通的民用器皿,布。
“诸位,旁的话,此前在路上汪某人已然交代过了。”
“为了日后的金山银山,这批货,咱们可以少赚些甚至可以不赚。”
“但是一年之后,日本深江浦,朝鲜京畿道不能有一个窑口的烟囱还在冒烟,也不能让我汪某人听到半点机杼声!”
三十六岛头目齐声唱“喏”,最后汪直大手一挥,高声道:“起锚!”
随着声声“吱呀”响起,甲板上的麻绳绷紧,船帆张满。
舟山三十六岛凡是能远洋的船只尽数离港,先北上吴淞口而后相继向东驶去。
而来自江西各府的瓷器以及江南八府的布还在源源不断的运往吴淞口。
十六世纪的东亚,从来都不存在能够封禁大明海商的力量。
摆在朝鲜王跟日本幕府面前的只剩下了一个选择。
——行鞭法以图保存些许民财。
毕竟行了鞭法,还能跟着大明咬两口西洋番商呢!
资本一旦诞生于大明,意味着原本西洋历史上发生的所有争斗都会失去意义。
再强大的力量,在两京一十三省的庞大体量面前都将脆的像一张纸。
就如同拿破仑没有诞生于法兰西,而是诞生于一个高度统一的欧罗巴。
这一切终将极大的加快原本的历史进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