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 鸡鸣大会
究竟是缙绅背叛了心学,还是心学背叛了缙绅。
这一点永远无人知晓。
只是当锡山那个后浜村的吴财主因为迫于秋耕满街抓佃户最后被宁玦挂到锡山城墙上之后。
江南的缙绅们便已然察觉到了不对劲。
说好了咱们一起去踏青,你们商贾爬车上去了,马鞍子套我们身上了算怎么回事?!
“一帮臭经商的,就是鞑子来了你们都得排到九流之末,现在拿着圣人牌位,就想着往上爬?痴心妄想!我大明还有圣教正统!”
早先时候朝局没有变化,大家跟着附庸风雅唱和一下就算了。
只不过当嘉靖拿着搂钱的耙子满世界搂钱的时候。
亲兄弟也该明算账了。
心学或许可以在短短二十年时间内成为一时显学。
但有些事情,不是二十年能改变的。
比如说有的官员二十年前家里是靠佃户的地租过活,过了二十年,大概率他家还是靠吃地租过活。
处于这场廷议核心的聂豹,已然察觉到情况的不对劲了。
入宫之前,心学还是绝对多数。
经这几位一搅合。
早先不少跟着在书院里侃侃而谈的“心学后辈”已经混迹在人群中开始装死了。
再这么骂下去,怕是这群人就要跳反了。
“杜羽文!不要再嚷了,就事论事,你若是非要议个清楚,国子监、文庙,崇文书院,崇正书院,任君挑选,你我坐而论道,今日所议之事,乃是宁克终凌辱斯文之事!”
心学较之于理学,最大的长处便是论道。
理学之道,在于物,需要格物致知。
心学讲究的是一个顿悟,道即在心中,讲究的是随机应变,只要能从心里翻出来的,都是道,因此在先天条件上,理学嘴皮子上的功夫便压不过心学。
听到聂豹的话,这才将已然从一旁看起热闹的宁玦拉回来。
还得是你老豹啊!
终于有人想着来看看我了。
当年朱熹活着的时候都没有辩赢心学,更何况是今日这些小辈。
出乎聂豹意料的是,杜鸾竟寸步不让,就好似是在等着聂豹提这一茬一般。
“道果未得,如何定宁克终的罪?”
聂豹先是一怔。
而后咬着牙长出了一口气道:“那便议,能将三百年前先贤未证之果,今日证个明明白白,你我亦算是不枉此生了。”
直到这会,聂豹才逐渐冷静下来,细细想来亦不难察觉,自己怕是一时不察,落进杜鸾的套里了。
只不过这也怪不了聂豹。
再理智的人让人拿着板子把牙抽掉了也理智不了。
听到要辩道。
朱载壡、张居正以及不少原本沉默寡言的官员眼前均是一亮。
如果有什么比伏阙撼门还能吸引这群士大夫。
那一定是论道。
伏阙撼门是立行,论道却是代往圣立言。
江山会易主,社稷会更迭,但圣教与世长存,与会之人,自会名垂青史,当年鹅湖之会,又何止是名垂史册。
“好!那便议,张先生,在何处可论此道?”
朱载壡侧旁的张居正亦是满脸兴奋的说道:“殿下,此等盛事当选清幽之地,臣斗胆,效鹅湖寺之前例,于北城鸡鸣寺襄此盛事。”
“善!”
比起宁玦烧了几本不痛不痒的书,大臣们显然更关心这场即将到来的“盛事”。
三十年前,心学初兴而理学犹存,只是因为大礼议,嘉靖将原本的一众理学大儒全都如同秋风扫落叶一般扫出了朝堂。
几乎一夜之间,心学便完成了对理学的替代。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以至于所有人都觉得中间好像是少了些什么。
张居正负责操持,麦福准备用度。
百官也正在重新选择着立场,所有人都在准备着自己的工作。
偌大的奉天门下。
只留宁玦一人在风中凌乱。
——
杜鸾的反常,打乱了聂豹的计划。
自奉天门回来之后的聂豹,旋即便将在南京的心学门人聚拢了起来。
何迁、项元汴等人蜂拥而至,连何心隐也躲在一辆全新的马车里,现身聂豹借住的宅邸之中。
只不过当看到腰间挂着水晶的项元汴时。
厅中便有人将脸拉了下来。
“双江先生,鸡鸣盛会之事,是为会归于一,墨林先生一介商贾,跻身此等盛事,余以为与制不合。”
聂豹、项元汴两人的面色没有分毫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