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着牌匾的一众书生也听傻了。
“诸位先生,这孽障践踏先圣,我大明竟无法能治其罪?”顾可学只得在侧旁诉苦道:“国法如是,我等还需另寻他法,另寻……”
不待顾可学说完。
礼部衙门中走进了一个老迈的身影。
“国法治不得,还有我辈替天行道!”
在看清楚那人的样貌时,顾可学径自便怔在了原地。
有书生不识,开口问道:“敢问老先生是?”
“诸生且去大胆替天行道,但凡是打死了人,就说是我永丰聂双江打死的!朝廷要杀头,那便让朝廷来杀老夫的头!”
说完之后,那老者这才看向了顾可学。
“多年不见,惠岩别来无恙否?”
“双江精神矍铄,顾某自愧不如。”
愈是上了年纪,便愈是容易感觉到沧海桑田。
昔日顾可学初入朝堂时,出身远在聂豹之上,蹉跎半生之后,顾可学混成了练尿尚书。
聂豹却是向全天下诠释了什么叫左右逢源。
正德十二年,聂豹便拜严嵩为师,正德十五年,聂豹又收了一个徒弟叫徐阶,嘉靖五年又拜王守仁为师。
眼下大明朝拢共就两位阁老,一位是聂豹的老师,一位是聂豹的徒弟,他更是大明炙手可热的王圣人的首传弟子。
在原本的历史上,聂豹这辈子写的最后一篇文章的名字叫做《少师严公八十寿序》,庚戌之变后,徐阶、严嵩联名保举赋闲在家的聂豹擢兵部尚书,攀附陶仲文的传奉官朱隆禧上奏“开海滨互市禁”,诏书经内阁提奏,司礼监批红,下发至兵部。
史载:豹皆格不行。
听闻“双江”二字,在场书生及礼部堂官均是眼前一亮。
原本他们心中的包袱彻底被抛的一干二净。
严党+清流这叫什么?
这就是天下所有的圣人门徒!
恰逢此时,一个书生上气不接下气的跑进了礼部衙门。
“诸位先生,同窗,大事休矣!那孽障要当街焚烧圣人经典了!”
聂豹面色一沉。
“竖子,尔敢!”
一众书生并礼部诸官还有南京国子监的不少官员,全都跟在聂豹的屁股后面朝着成国公府的方向跑去了。
——
成国公府外的大街上。
朱希忠有些语无伦次的看着宁玦。
“不是,贤弟,这书,他不一定是我家那几个侄子的,他这书,也可能是我小时候,或者希孝小时候……”
宁玦站在街口中央,疑惑的看向了朱希忠。
“这书咋了?”
不少人被这两人的动静吸引了注意力,也都聚精会神的看向了两人。
“这就是那宁佥宪吧?这别是要当街烧书啊!”
“后面这位是咱金陵刚来的守备朱公爷?”
“昂,这书怕是宁佥宪从成国公府搬出来的。”
“……”
这些人的眼神就好似是带着针一般,朱希忠只能强行将嘴边的话给咽了回去。
“没,没事。”
聚在宁玦身边的人愈发的多了起来。
匆匆赶来的聂豹远远一望。
径自便看到了“论语”二字正在宁玦面前被堆着。
“大胆竖子!你当真敢烧圣人典籍不成?!”
“昔日也就那暴君嬴政,敢行如此倒行逆施之举!”
不知是那个书生看出了端倪。
“老先生,这经典似不是本朝样式啊……难不成是宋版?!”
闻听此言,聂豹的语气也愈发急促了起来。
“宁克终!你也是读书人,知晓一部宋版古典意味着什么,放了这些书,剩下的咱们都可以谈!”
宁玦打量着聂豹,有些讶异的问道:“老先生何人?”
“老夫永丰聂豹。”
宁玦闻言做恍然大悟状。
“原是双江先生,钦佩,钦佩。”
“不知老先生今日是奉徐阁老之命,还是严阁老之命?”
这是聂豹的强项,也是聂豹的禁脔。
左右逢源亦可以是朝秦暮楚。
聂豹的老脸顷刻一红。
“老夫乃是奉圣人之命!”
宁玦的话音一转,怒视着聂豹高声道:“圣人昨夜托梦于我,教我焚此书以免尔等侮我圣教之名!”
“你!”
聂豹还要开口。
只不过宁玦已经懒得跟聂豹废话了。
随手便将火折子丢了下去。
早就被宁玦淋了烧酒的那一摞书“噌”的一声便冒出了火苗。
一股黑烟在金陵街头升起。
“竖子!竖子!诸生,还愣着作甚,还不上前护教……”
聂豹扭头一瞥,身后的书生已然跪倒在地,朝着那团“圣火”大哭了起来。
只不过这一次带头哭的却是朱希忠。
望着面前的火堆,朱希忠的嘴里不住的喃喃着什么。
“三姐,玉堂春,是我对你们不住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