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耕读传家”的缙绅们,可就不这么想了,刚一得到这个消息,便开始了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一封封家书,以民间最快的速度送往京师,但凡是能在朝廷里说得上话的亲朋好友,都被这些人给动员了起来。
——
西苑内。
殿阁内已然挤着二十余个账房、书吏。
拨动算盘珠子的声音此起彼伏。
连嘉靖本人也亲自趴在书案前,眉头紧锁的打量着面前的一页页纸。
而在嘉靖的身后,黄锦正在念着通政司递送上来的奏本。
“……玦,恣肆妄为,未请阁部擅行新法,罪不容赦,叩请圣天子垂询。”
嘉靖的心思却似乎一点都没在那些奏本上,只是低声嘀咕道:“还有旁的吗?”
“禀皇爷,都是参奏宁克终擅自摊丁入亩的。”
黄锦话音一落。
嘉靖而后便再没了声音,沉吟了许久之后,嘉靖这才开口道:“不报。”
“喏。”
“另外,告诉内阁的徐阶、严嵩,朕准备闭关一阵子,关于锡山试点的事,这些时日的奏本不必报朕,全都送去太子批复后即行便是。”
黄锦闻言一怔。
“啊?喏。”
这还是黄锦头一次见有人抱着算盘珠子闭关。
“太子没有旁的话说吗?”
黄锦低头道:“禀皇爷,没了。”
“哦,太子想去南京是吧?”嘉靖随手捡起一双算盘一晃“哗啦”一声脆响后,算盘珠子全数归零。
黄锦先是一愣,而后低头道:“是,太子爷有奏,说是想去金陵谒孝陵,就是奏本臣忘取来了。”
“净想着他那个宁师了。”
“也好,我大明朝自宣宗皇帝后,已然没有太子去拜谒过孝陵了,太子年岁也大了,既已加冠,那便让太祖高皇帝也看看吧。”
“待会将太子的奏本拿来,仪仗尽量从简,叫陆炳护太子南巡,莫要跟朕当年南巡时一样,太子身边没有陶神仙未卜先知了。”
对于朱载壡,嘉靖倒也没有那么多担心。
陆炳护持只是原因之一,最主要的原因是嘉靖压根就不用担心有人会拥立太子。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太子可比嘉靖激进多了,嘉靖好歹知道分寸。
至于刺杀。
嘉靖能护得了一时,终究护不了一世。
有些东西,学不会是坐不稳这个皇位的。
黄锦微微欠身而后道:“臣省得。”
嘉靖坐上龙椅,双眸微合,黄锦亦是识相的退出了殿阁。
不待黄锦退出殿阁,嘉靖的声音便再次响起。
“对了,太子身边那两个,叫甚来着?”
黄锦这才低头道:“禀皇爷,张居正张侍讲,高拱高侍讲。”
“张居正行事孟浪,稍欠打磨,将高拱留下听用吧,需要用人时,朕不能一个人都找不到。”
“喏。”
——
清宁宫。
听到黄锦口中的消息,朱载壡亦是不由得一脸愕然。
“殿下但讲无妨,袁侍讲被臣叫去司礼监了。”
朱载壡这才开口道:“父皇可有旁的旨意?只是命孤南巡吗?”
黄锦低头道:“目前没有。”
张居正径自上前躬身道:“陛下的意思是让张某陪殿下南巡,肃卿留在京师听用?”
高拱有些愤愤道:“就我一个想去江南的,偏偏就将留下我了?”
黄锦尴尬的笑了笑。
“是皇爷点名留下的高侍讲,先前高侍讲平息京师骚乱有功,想是陛下记住高侍讲了,过些时日,陛下可能还将江南的那些商贾召入京师,届时怕少不了高侍讲忙前忙后。”
高拱闻听此言,也只得作罢。
黄锦见自己在清宁宫,三人说话也没有那么方便,毕恭毕敬的从朱载壡手中接过奏本后便欠身道:“袁侍讲一时半会回不来,还请殿下宽心,臣告退。”
“黄公公慢走。”
张居正将黄锦送走之后,折返殿中,朱载壡当即便开口问道:“张先生,伱怎么看?”
“殿下勿忧,您忘了那日天坛兵变之后,陛下为何让殿下主持变法了吗?”
“正待此时也。”
高拱亦是深以为意,低头道:“陛下之所以放权给殿下,那意思便是让殿下放开手脚,去江南大干一场,亦或是说,陛下觉得一个宁克终闹出的动静还不够,需要派您也一并去闹腾一下,只可惜高某不能陪着殿下一并南巡了。”
“正是此理!”
张居正一脸兴奋的看着朱载壡。
显然两个年轻人已经对此番江南之行充满期寄。
“去江南看看也好,前些时日,司礼监还送了奏本上来,宁师竟也学会动手了。”
“听说还是打的一位大儒,这江南到底是何等虎穴龙潭,才将文质彬彬的宁师给逼成了这样。”
也正是在各路人马弹劾宁玦的奏本递送京师的这段时间。
锡山第一次摊丁入亩也正式拉开帷幕。
能得到消息的缙绅终究是少数,绝大多数的中小地主,也是直到带着银子来到县衙之后,才发现今年便要摊丁入亩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