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鹤鸣楼上。
阮弼痛心疾首声音此起彼伏。
“吕先生,我等是真的没想到那邹望竟是跟麦福勾搭上了啊!”
“还有那华麟祥,竟是跟着那邹望一并赖了账,现在咱们反倒成了锡山的外人!”吕怀风轻云淡的坐在窗边悠悠道:“慌甚,咱们又没山穷水尽,些许身外之物而已。”
“无妨。”
阮弼疑惑的看着吕怀。
“吕先生早就料到了?”
吕怀微微颔首。
“邹望这等人物,我们焉能不防?厘田的事,本就没指望着一个邹望能拦住罢了。”
阮弼闻言不由得竖起了大拇指。
“吕先生不愧是圣人门徒,好气魄!”
话音未落。
鹤鸣楼的伙计便径自走进了包厢。
“二位先生,我们东家吩咐了,这是两位先前在鹤鸣楼的挑费……”
阮弼朝着那伙计瞥了一眼吕怀。
那伙计旋即会意,而后便拿着账单走到了吕怀的面前。
“吕先生,这挑费?”
那伙计就差把账单扣到吕怀脸上了。
吕怀瞥了一眼阮弼,这才咬着牙道:“不过就是身外之物罢了,就当是我请了,待会算上这一顿,我派人将银子送过来。”
阮弼闻言这才开口。
“吕先生大气,咱们吃,吃!”
“小二,好酒好菜,上!”
“喏!”
说罢,阮弼不待吕怀动筷便大快朵颐了起来。
直到阮弼酒足饭饱,依旧醉眼朦胧的朝着吕怀连连竖着大拇指。
“吕先生不愧圣人门徒,大器!大器!”
吕怀轻轻摆手,示意阮家随扈将自己主人搀走。
而阮弼刚一上了自家马车,身上的酒意便已消散大半。
“直接备船回芜湖,这个账邹望赖得,咱们为何赖不得?天塌了也有邹望在前面顶着,赶紧回去响应朝廷厘田去。”
“喏。”
谁让邹望带头坏了规矩呢。
天塌了也是邹望他们顶着。
鹤鸣楼内,阮弼走后,吕怀却依旧坐在原地。
吕家的书童径自跑上包厢来,有些疑惑的看着自家主人。
“老爷,咱们……”
不待书童说完“啪”的一声便在包厢内响起,吕怀将手中茶盏摔在了地上,而后铁青着脸怒骂道:
“老子的田!!!”
“邹望,我*你**的!”
“辛辛苦苦十几年啊,就置了这么两千亩田,你给我全都吞了!”
“啪!”“啪!”“啪!”又是数声在包厢内响起。
鹤鸣楼的伙计站在门口,有些尴尬的看着吕怀。
“吕先生……”
“看甚?你以为老子赔不起?!”
说罢,吕怀举盘欲砸。
“不是,小的就是提醒一句,小店一套茶盏二两银子,方才这些一共十四两,您是老主顾,小的给您摸个零,十两银子就成。”
十两银子,够买半亩地了。
“你们何不明抢?”
那伙计亦是只能看着吕怀无奈的笑道:“是东家吩咐的,旁人砸一套两钱银子,吕先生是贵人,自然用的都贵些。”
吕怀闻言这才悻悻的将手中的茶盏收了回来。
“回家砸去!”
鹤鸣楼掌柜跟伙计一路将吕怀送到了店外,临走还不忘带人齐声道:“欢迎吕先生下次光临。”
吕怀悻悻的上了马车。
就在马车驶里鹤鸣楼的同时,一条游船也在水西关驶入金陵。
“老祖宗,算日子,邹员外的奏表应当已然抵京了。”
麦福微微颔首:“成,知会湖广、闽浙诸省,最难的差事咱家已经替他们把样儿打好了,他们跟着学便是了。”
“喏。”
邹望不过是嘉靖在江南打的一个样。
变法,本质上就是财富的再分配,延伸一点说,就是打破旧的秩序,建立一套新的秩序。
简而言之,就是先破了以前的规矩。
而邹望活着回到无锡,活着赖了贵人们的账。
这个规矩也就破了。
只要邹望活着。
那些被新法逼得走投无路的商贾,那些贵人们在富郡大县的代理人,便会群起而效,泥沙俱下。
贵人们拆了邹家的堰口。
邹望也亲手拆了贵人们的万里长堤。
这些商贾们为了自保,为了向朝廷递投名状,自然会不遗余力的厘清田亩。
而这些厘清的田亩,也就真正的落到了他们名下。
有这些地头蛇的配合。
朝廷在那些富郡大县厘田才能真正畅行无阻。
江南的天。
真的要变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