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后一行人浩浩荡荡的便朝着菜市口的方向涌去。只是当囚车上的宁玦在菜市口现身时,原本就在菜市口不远处的便宜坊便直接炸了锅,不少人直接裹着红巾朝着菜市口刑场涌了过去。
“尔等可有朝廷诏令?!”
陶大临红着眼怒斥道:“阻挠朝廷行刑者,立斩!”
“放你娘的屁!你们有朝廷的诏令吗?!”
“伤了我陶家管治,死了我陶家管埋!我陶家有的是银子!”
陶大临一声怒吼,护在囚车旁的吴时来直接朝着一名头戴红巾的百姓刺了过去。
一剑见红,场面便再度失控了起来。
也正是在这个时候,被揍得鼻青脸肿的诸大绶亦是拄着一把剑朝着菜市口逃了过来。
“念斋救我啊!”
“端甫!”
百姓多是赤手,只有少数几人拎着长杆,更多的则是砖石互掷。
先前听到张居正描述的时候,宁玦还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而当宁玦真正看到这一幕时,才意识到为什么资本主义对封建主义是降维打击。
就是嘉靖将手中的御玺盖烂了,单靠那几张圣旨也不可能在如此之短的时间里造成如此之大的影响,更不可能把百姓都调动到这个份儿上。
看着倒在血泊里的百姓,宁玦发自肺腑的在囚车上喊道:“街坊们!宁某死不足惜,都快回家去吧!”
只不过这些人却好似是没有听见一般。
“秉宪不能死,新法不能废啊!”
躺在血泊中的那红巾百姓,大喝了一声,拎着板砖便重新朝着吴时来扑了过去。
这是半生的苦楚,终于找到了宣泄口,哪里还顾得上那么许多。
——
北镇抚司。
陆炳拎着顺天府尹马坤的衣领厉声质问道:“马顺卿,你究竟是管还是不管?!”
“陆都督,不能……不能管啊!朝廷若是有诏令下来,下官这便调五城兵马司戡乱,可是朝廷没有诏令啊!”
陆炳一声怒吼。
“那你们让开啊!你们顺天府不管,那便由我锦衣卫来管!”
马坤身后的几人死死的抱着陆炳大腿。
“陆都督,自古以来,未闻有因言获罪之民,您不能戕害……”
陆炳咬着牙朝着马坤猛踹了几脚。
“滚!滚!你们都瞎了?!把这帮人全都捆了!”
陆炳话音未落,便看到了北镇抚司外,四十多个身着七品、八品官服的官吏齐刷刷的跪倒在地,就这么堵在了北镇抚司门口。
“请陆都督慎重!”
直到看到这些官吏,陆炳才意识到,怕是连朝中的重臣都要忍不住下场了。
这帮人显然就是故意在等这帮人把事情闹大。
“全都上马,谁敢挡路,直接踏死!”
“喏!”
想通了这一点的陆炳没有半点犹豫,直接强发缇卫。
别看这些官员口口声声的说着寸步不退,当马蹄近在眼前时,一个跑的比一个快。
只不过当陆炳带着缇骑冲到菜市口时,眼前看到的却依旧超出了陆炳的想象。
曾经那些衣冠凛然的士人,早就没有往日风采。
所有人都披头散发的拎着一把剑死死的护在囚车周围,押着囚车向菜市口刑场涌去。
“全都住手!”
“陆炳!”陶大临的儒衫散落,腰带早已不知被谁扯下,却仍旧是拎着剑跳上囚车,用剑指着陆炳歇斯底里的咆哮道:“你要与天下士人为敌吗?!”
“尔等鹰犬亦要跟这些贱民一般与天下士人为敌吗?!”
诚然,陶大临的这句话是极具杀伤力的。
士人最恨的,便是锦衣卫跟东厂,这些缇骑自然是知晓士人的手段。
他们不像百姓那般光着脚,他们各自的身后,都还有一个不大不小的家族。
这点瓶瓶罐罐,在士人的面前,比纸还脆薄。
“陶念斋!你疯了!你还知道你在作甚吗?!”
陶大临亦是咆哮道:“是你们疯了!你们由着奸佞胡来,带着这帮贱民疯到今日!我爹已然尸骨无存了!尸骨无存啊!”
陆炳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缇骑,而后一声厉声道:“纯卿!去将宁克终抢出来!”
朱希孝是朱希忠的胞弟,没有那般忌讳,带着几个勋贵子弟直接便朝着宁玦的囚车扑了过去。
早已红了眼的陶大临举剑便刺,却是还没等剑落下便被朱希孝一脚自马车上踹飞了出去。
狠狠的摔在地上的陶大临指着囚车怒道:“宁玦不死,此举无名啊!”
陶大临的话像是给周围的所有士人提了个醒。
吴时来拎着剑逼在陆炳身后。
“逼着鹰犬们往菜市口走!”
敢对士人直接下手的缇骑,终究还是太少了,夺下囚车的朱希孝有些无措的看着陆炳。
“大都督!咱们人太少了!内阁的那些相公、先生们为何还不调兵戡乱啊!”
“我怎么知晓!!”
“先走!”
就这么二十多个缇卫被千余士人裹挟着朝菜市口涌去,在士人的外面,则是人数更多却手无兵刃、裹着红巾的京师百姓。
而城外各大书坊,也在竭尽全力的赶工印制着关于菜市口这场大乱的“新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