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夏,云城。
明明刚入暑,天气却炎热得异常,整座城市被猛烈的阳光暴晒了一天,到傍晚时分便宛如一个大蒸锅,蒸烤着里头所有的人和物,就连树上知了的叫声都是闷闷的。
温时蕴一下学就在医院陪外公,直到秦老爷子催急了才肯回,以至于身上的高中生校服到现在也没来得及换。
刚到家门口,一个六十出头的妇人走过来,虽满脸风霜,却也看得出是讲究人家出来的:“小小姐,你可回来了。”
“阿嬷,怎么了?”
“温家来人了,温老太太带着你大伯跟三叔一大家子过来的。”
温时蕴往里头走了一段路,果然看到停在正院里的两辆汽车,她眉头皱了皱:“他们人呢?”
妇人站在旁边,面色同样不大好:“去了你住的院子,他们说是打算让温老太太在这里住下,顺便让你大伯跟三叔家的姑娘也陪着住一段时间,妙妙怕他们磕碰坏了屋里头的东西,牵着东林跟去了院子里守着。”
妇人的父亲是秦宅的老管家,同样姓秦,她早年丧夫,又没打算再嫁,索性带着儿子重新回到秦宅,后来接替了自己父亲的职位管理着秦宅。
秦奶奶口中妙妙是自己的儿媳妇,姓林,温时蕴一直称呼林婶,秦奶奶的儿子顾成这段时间则一直在医院守着老爷子。
现在家里全是老弱妇孺,连一个能出面的成年男性都没有。
温时蕴眉头皱得更深了,她想了想道:“阿嬷,王叔刚刚开车送我回来,应该走没多远,你去打个电话让他调头来找我,顺便再联系下赵律师那边,让他也来家里走一趟,我现在去见温家人。”
“哎,我这就去!”秦奶奶见温时蕴已经有了主意,当下便回主屋打电话叫人去了。
温时蕴回到自己的住处,就见温老太太跟大伯三叔坐在客厅里喝茶,大伯母与三婶带着温映雪和温雅在她屋里这瞧瞧那看看,跟逛古玩市场似的,看见新奇的东西便要忍不住上手摸一摸,林婶喝止了一次没止住,她们便变本加厉的放肆起来。
三婶的女儿温雅拿起博古架上一个雕工精巧的小玉瓶,不屑的冷哼:“不就是一个小破瓶子吗,摔就摔了,有什么了不起的?”
温时蕴踱步入屋,随口应了一句:“你说的那小破瓶子是最上等的羊脂玉做的,目前市价大概三十万。”
温雅拿着瓶子的手一僵,讪讪地将其放回原位,转过头来时的表情很心虚:“时蕴姐,你回来了。”
林婶此时的心情就跟秦奶奶刚看到温时蕴回来时如出一辙,仿佛是见到了救星:“小蕴!”
八岁的顾东林也欣喜地在旁边喊了一声“蕴蕴姐”。
温时蕴轻轻朝他们嗯了一声,示意林婶稍安勿躁。
“不就是三十万嘛,秦家家大业大,也不缺这点子东西,时蕴跟雅雅还有映雪都是姐妹,就是送她们又有什么关系?”高傲不可一世的温老太太放下茶杯开口,对上温时蕴又换了一幅和蔼的表情,迎面起身过来拉她的手,“乖孙女,来让奶奶好好看看,这么久不见,奶奶可想你了。”
这幅慈爱的模样,任谁也想不出三年前,温老太太在父母的灵堂前大骂她这个“乖孙女”是扫把星时,露出的那副狰狞面目与恶毒嘴脸。
温时蕴自然是不吃这一套的,直接抽回了手,语气客套又疏离:“奶奶跟大伯三叔来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吗?”
这下不只温老太太,边上温家老大温德海与老三温兴贤都很尴尬。
大伯母刘瑞云倒是一点没介意,拉着女儿温映雪热情的上前来,笑得虚与委蛇:“哎呀小蕴哪,还能有什么事儿,秦老爷子不是病了吗?你年纪又还小,秦家现在一个主事儿的都没有怎么行,老太太就想着过来帮帮忙。”
三婶俞心巧眼珠子一转,也跟着上前帮腔:“是啊小蕴,老太太听说了秦老爷子的事,担心你的近况,衣服都打包好了,就打算搬过来和你一起住的,顺便让小雅跟映雪也来陪陪你,免得你七想八想,正好你们仨不是一个学校的吗,这宅子离学校也近。”
刘瑞云跟俞心巧平日里一个刁钻,一个刻簿。
此时却都异口同声替温老太太说着帮忙和担心,实际上想的是什么,明眼人门清。
温时蕴表情不变,笑了一下道:“多谢奶奶还有大伯母三婶的关心,秦家的事我还顾得过来,说到底这是外祖家,奶奶留在这儿不太合适,而且外公这段时间都在住院,我每天要去医院探望,实在没法分心招待几位。”
三婶顿时被噎住,大伯母的表情也很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