膝上的少年不知怎么,剧烈颤抖了一下,动作幅度太大,差点摔在地上,还好被甘绎之牢牢按住了。
甘绎之不懂蒲七突如其来的猛烈情绪因何而起,只学着见过的那些安慰人的方法,一下一下抚摸少年的背。
就像他学着唐未风给蒲七投喂梨花糕一样。
蒲七坐在甘绎之腿上,明明是如此亲密的姿势,两人却好像相隔千里,遥不可及。
心底升起一股巨大的绝望,蒲七喃喃:“我只是你的炉鼎。”
甘绎之道:“你以为是什么关系?”
冰冷的问句像是一巴掌狠狠甩在脸上,蒲七动了动唇,想起上巳节那天,他鼓起勇气对甘绎之告白,而后甘绎之吻住他。
和眼前这个男人的冷漠截然不同。
汹涌的悲伤淹没了口鼻,窒息感让蒲七眼前发黑,几乎背过气去。他却不肯低头,执拗地仰着脸,做了一个“爱”的口型。
“爱是什么?”甘绎之的声音比任何时候都要冷淡:“爱很重要吗?比升仙得道更重要吗?”
每一个字都在嘲笑他的自作多情。
像是走在楼梯上一脚踏空,蒲七这一刻才终于明白什么是无情道。无情道不懂爱,也不需要任何爱。所谓的温和只出于礼貌或责任,轻飘飘浮于表面,风一吹就散了。
他们薄情寡义,眼里只有升仙得道一件事。
而甘绎之把无情道修到了巅峰。
蒲七以为甘绎之是这个世界上唯一爱他的人。其实甘绎之根本不在意他,所有的行为都出于炉鼎带来的利益。
他错了,错的离谱。
蒲七喘了口气。
或者,退一步,他好歹能是甘绎之的徒弟。
像是看出蒲七的想法,甘绎之平静地说:“炉鼎没有未来,本尊决不会收炉鼎为徒。”
是的,蒲七从未听甘绎之公开承认过这件事。
但他一直归结于自己做的还不够,不够努力,不够优秀,不够像别人一样惊才绝艳,天赋异禀。
却没想过是这个原因。
没有爱,连师徒情分都是一厢情愿。
他什么都没有。
像是为了彻底死心,蒲七不依不饶继续追问:“所以十年前您在市场上毫不犹豫买下我,带我上青阳山,就是为了取用…”
他顿了顿,似乎难以开口:“取用这具卑贱的身体。”
“不必妄自菲薄,”甘绎之皱眉打断蒲七,大手掐住他的脸颊,手掌不轻不重地拍在嘟起的唇瓣上。
“你是天地间最好的,独一无二的上品炉鼎。”
这句话成了压倒蒲七的最后一根稻草。
原来所有的美好都是蓄谋已久。
蒲七手脚发麻,头一阵阵发晕。他努力望着面前的男人,试图从他眼中找到哪怕一丝情绪。
可甘绎之的眸光没有温度。
那个人的心冷得像捂不热的石头,就算拿火去烧,也永远平静,无波无澜。
生命中所有的光都是甘绎之带来的,包括修炼的希望。
还有那愚蠢的,自以为是的爱情。
现在,甘绎之亲自把光踩灭了。
一切都结束了。
甘绎之牢牢钳着蒲七的腰。少年眼中闪着泪光,嘴倔强地抿着,挣扎着想从男人身上下来。
可男人纹丝不动。
蒲七又去掰他的手,甚至用上了灵力。
像一只明知拗不过,却依然不顾一切扑腾翅膀的笼中雀。
甘绎之不知道蒲七今天是怎么了。
明明已经用最温柔的语气哄这个小东西,允许他在自己的洞府呆着,甚至有问必答,有求必应,他却还挣扎的厉害,按都按不住。
与往日老实顺从,窝在膝盖上就不下来的样子完全不同。
甘绎之皱了皱眉,有些不耐烦。手上不自觉加了力道,指尖陷进肉里,在白皙的皮肤上留下深深的红痕。
怕手里失了轻重,甘绎之只得把人放开。
蒲七立刻像兔子一样窜出去,背靠在屏风上大口喘气,用警惕又受伤的眼神看着他。
那是整个房间里离他最远的位置。
如果不是这片结界蒲七出不去,看上去他恨不得钻出这个房间,逃到外面去,只要离自己越远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