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地白茫茫一片。
兰德尔的靴子在厚厚的雪地里印下一个个脚印。昨夜下了一整晚的雪,他在半夜听见远处传来巨响。沉重的积雪会引发雪崩,掩盖一切。他幸运地没有被波及到,但同时也意味着出现了更大的麻烦。
兰德尔拍掉黑发里的碎雪。随着雪崩,山里的地形被改变了。他以往所做的标记将全部失效。若找不到下山的道路,他将面对被困在孤岛的窘境,恐怕直到炎夏时积雪大量融化,才能等到救援。
这山里生活着许多动物,兰道尔不会悲惨地饥饿而死。但他平生最不爽的,就是不得不受制于被动的局面。如果不是因为看不惯公会里组队的猎人们分赃时勾心斗角,他也不会脑袋一热跑出来单干。
兰德尔不是第一个拜访这座雪山的寻宝猎人。这是位于大陆冰原上的绝境之一,据说藏匿着已泯灭的远古文明的奇迹。然而踩遍每一寸山地,以前的猎人都一无所获。最终他们认为只是个毫无根据的传说,雪山也渐渐再无来客。
但兰道尔是不信邪的人。不亲自来走上一遭,怎么也不肯放弃。他住在前人迁走后废弃的小屋里,一边靠着娴熟的打猎技术维持生计,一边寻找宝藏。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流言——只是那些蠢货没有发现珍宝的眼睛。
雪后的一切都是新的。没有枯树,没有岩石,没有动物的足迹,缺乏经验的人很容易陷入恐慌。但兰德尔早已不是初出茅庐的菜鸟。他有一套自己的寻路方式。在这人烟稀少的深山老林中,动物比人类具有更强的生存能力。即使是像这样的大难后,它们也能最快速度地作出应变,找到温暖的地方和水源。
“咦……?”
兰道尔已经在这山上住了有段时间了,但他不记得以前这附近有山洞。这很可能是雪崩后露出的新地表。在大山中探索许久,他的眼睛因一直盯着白雪而微微发花,此时是个休息的好机会。
沿着崎岖的岩壁深入洞穴,他发现狭缝中散发着幽幽莹蓝色的光泽。那似乎是一些发生了异化的岩石,即使戴着厚厚的手套,还没碰到就能感受到极冷的寒气。
兰道尔·忽然定住脚步。
他走过大陆上的许多地方,见过许多千奇百怪的景象。直觉告诉他,眼前的山洞同普通的洞穴似乎有所不同。即使有人努力将入口融入环境中,但人为的赝品依旧抵不过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岩壁上风化的痕迹,地下流水的走向,当见过愈多,便愈知道其中不同。只是,会有什么人如此大费周章,在无人之境中将挖出如此巨大的山洞呢?
未知不会让兰道尔恐惧,只是令他更加兴奋罢了。后背因激动而微微发汗,四周气温越来越低,他却丝毫不觉寒意。进入洞穴深处,外层动物生活的痕迹已完全消失,而莹蓝的结晶则越来越多,从缝隙里漫出来覆盖了底下普通的岩石。即使没有火把照明,也足以看清前路。
拦在兰道尔面前的,是几块倒塌后碎裂的巨石。这里似乎是一场混乱后的废墟。地下、岩壁、洞顶上都有不同程度的凹痕,似乎是一头熊用脑袋拼命冲撞上去才能砸出的痕迹,
但熊不能飞到天花板上。兰道尔趴在地上,匍匐着从巨石缝隙间钻过。他肌肉发达,身材壮硕,再加上为了御寒穿得厚实,差点被卡在里面,拼了命收腹提气才堪堪挤过。
“天哪……”
他打了个滚,终于穿过断岩。眼前是从未见过的景象。巨大的空间内有好几处石台,上面和周边环绕着数种金属装置。四周有许多断裂的柱体。透明碎片散落一地。这里似乎发生过火灾,因为石台旁散落着一些纸页,但都是未燃尽的残片。
兰道尔捡起来,发现上面的字他竞一个也不认识。他不是知识渊博的学士,可也不是文盲。那根本就不是人类的语言,而是一堆莫名其妙的符号。谁也不知道在这次雪崩以前,这里有多久已无人光顾。
兰道尔可不是拾金不昧的善人。他是寻宝猎人,唯一的追求就是宝藏,所到之处,能带走的东西就要全部带走。直觉告诉他,自己发现了不得了的东西。文字看不懂没关系,卖给王城中的学士就能价值千金。就连这些结晶体,也能敲下来给当铺老板衡个价钱。兴高采烈地搜刮时,兰道尔的目光被房间墙壁上的结晶吸引了。
兰道尔一直以自己对物件价值的的嗅觉灵敏为傲。而现在毫无疑问,他发现了这里最珍贵的宝藏。在满目水蓝色的冰晶深处,竞藏着一块刺目的深红。
那是一个椭圆状的鲜红色半透明水晶球,里面藏着一团漆黑的阴影,像是冰里燃着一团火,似乎是被谁强行封进里面的。但兰道尔可管不了那么多。他在附近转了转,捡起一条断裂的金属臂,双手紧握,狠狠砸在结晶上。
哐哐的撞击声在山洞中回荡。猎人们有一套先来后到的规矩,谁先看见就是谁的。他必须趁有别人发现前将东西带走。意外的是,这一处的结晶体没有他想象的牢固,甚至比周围更脆弱,似乎内部本就融化了一部分。没过多久,结晶上便显出裂纹。原本已经有些手酸的兰道尔精神大振,集中全身力气,狠狠一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