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时光可以倒流,他绝不会踢开那扇门,他会死守在门口,任千军万马来闯,他也岿然不动。他也会把文洐祠的秘密藏一辈子,到死也不松口。
他之所以会闯进屋里,之所以会将秘密托出,皆是出于一种错觉:他觉得自己和云绦已经很亲近了,纵然人神殊途,但她好像诸事不讳,所有事情都愿意讲给自己听。原来她也是有逆鳞的,一旦触到,竟然可以这样决绝。叶寻眼看着她头也不回地走出破宅,他忙不迭追了出去。云绦回头瞧了一眼,加快了步子,叶寻拼了命的追,但很快便被她远远甩开。
以往,他虽然没有云绦跑得快,但到最后他总能跟得上,但这次不一样了。有一种不同以往的害怕弥荡在他心里,他觉得自己再也追不上她了,果然,当她没入夜色之后,叶寻便再也寻不见了她的身影。
叶寻开始发了疯似的边喊着云绦边四下里找……
西京城忽然大的让人感到苍凉。
他先回之前住的客栈,问掌柜的云绦回来过没有,掌柜刚刚见识了他的本领,怕他又要搞事,直说没有,还奉上若干银两,求他搬去别处。叶寻不理会掌柜,只拿了云绦的行礼,又带上他的佛经,牵马离了客栈。这时他又安慰自己:云绦什么东西都没收拾,也没有骑马,也许她只是一时气恼,跟自己闹着玩呢。
走出客栈,他串了几趟街,最后嗓子都叫得有些哑了,也没寻到云绦的半点身影。绝望之余他又想:云绦既然要走,怕是已经离开西京城,可她说过,她要去昊京的,与其在这里没头苍蝇一样,不如赶路去截她。
但赶路之前,还要带上可樱才行。主意打定,便去找可樱,还没寻到可樱,却撞见了正满大街追寻他们的杨无端。
叶寻也是病急乱投医,无视满眼的壮汉大棒,只是问他:“杨无端,你见到我师傅了没有?”
杨无端正愁找不见人,一见了叶寻,大骂道:“谁是你的师傅,叶寻,跟你在一起的那个臭丫头呢?你们俩叫我好找。”
叶寻见他不知,便也懒得理会,刚要走,杨无端已命手下的人围了过来,他见叶寻垂头沉肩,一副失落魔怔的样子,笑着刺讥道:“好哇,原来雌雄大盗找不到伴了,依我看,她八成偷了汉子,跟着人家跑了。我今天先教训了你,以后再找她算账。”
叶寻立时寒脸。
他想到自己之所以惹怒云绦,皆是因为杨无端登门寻衅所致,一时之间所有的怒火都找到了宣泄的由头,冷冷笑道:“好,那咱们就算算这笔账吧……”
……
收拾了杨无端,叶寻赶去天街猜灯谜处,此时丑时已过,路上已经几乎见不到什么行人了。
只有喜庆的灯笼四处高挂,对着一盏孤月,讲述着一夜的繁华,
——云母屏风烛影深,长河渐落晓星沉。
一切都不似刚才了。
灯棚下,一个瘦弱的身影正抱膝蹲住在一个大灯笼下面,她带着面具,把头沉在膝间。那灯笼用着七色琉璃纸扎成,被风吹的一直打转,烛火透过七色纸落在她四下周围地上,把她映衬的像在幻境之中。
叶寻看见了她,沉闷里的心里不由暖了一下。
“可樱……”叶寻小声喊,生怕吓到了她。
可樱抬起头来,瞧见叶寻只左右牵着两匹马,却并没有云绦的身影。
“哥……”她先是一喜,心又揪了起来,“云姐姐呢?”
叶寻把她的面具摘下来,见她眼框微红。
“她没事。”
“那她人呢?”
“哦……”他又要说谎了,“我刚才打了杨无端一顿,她一直不许我跟别人打架,嫌我下手太重,所以我们吵了两句,她跑了。”
可樱愁下眉头,又上心头,讶然道:“那,那该怎么办?她跑哪里去了?你为什么不去追她?”
“我们现在就去追她,但我要先找到你。”他说,这时才发现少了一个人,疑惑道:“咦,那位果儿姑娘哪儿去了,怎么只有你自己在这儿?”
可樱说:“果儿越等越害怕,说要去找巡城司报官,但你说过让我在这里等,我怕你回来后找不到我,所以没敢离开。”
叶寻心想,这真是再好不过,递过缰绳给可樱,道:“正好,我们趁她不在赶紧走吧。”
可樱迟疑地看着叶寻:“可是……她是为咱们去报官,况且,这城里还有那个杨无端,把她一人抛在这儿多危险啊。”
“不用担心。”叶寻已经翻身跨上了马,“杨无端起码半年下不了床了,而且我还嘱咐了别人照看果儿姑娘,足可保她无忧。”见可樱还频频回顾,似有不舍,便道:“咱们再不去赶快出发,就追不上你云姐姐了。”可樱觉得,叶寻既然这样说了,一切定是有了安排,她没理由不信他,于是也上了马。
夜色微凉,晨星初漾,两人吟鞭策马,一任向东行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