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位掌柜见状,纷纷作揖告辞,欢天喜地结伴而去。
陆掌柜愤然不平,待要发泄两句,却见鳌祥公已起身往后堂走去,只得怒气冲冲地出了谭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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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阳镇地处江南丘陵之地,陆地交通不甚发达,运输工具也十分简陋,因此山里的木料毛竹等物,若要批量出山,则必须走水路。
走水路有两大好处:一、批量大,运输方便;二、毛竹木料等扎成排筏,既是运输工具又是货物,一举两得,经济实惠。
但走水路也比较危险,譬如河道不平、水流湍急、甚至有险滩暗礁等,若放排人气力不够,经验不足,一不小心便有性命之虞。
是以华阳镇自建镇以来,能吃放排这行饭的也不过几家木号而已。
此次,几家木号遭遇了大难题,几乎亏尽血本,幸得鳌祥公仗义拔难,才避免损失。于是各家木号感激不尽,纷纷在二十三日之前,递交了通禀买主的信函,并将木料扎成排筏,摆放在了华阳河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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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三日凌晨,华阳河上,晓雾笼罩。
鳌祥公准时祭了河神等神灵之后,五家木号的木排便被、挨个逐次地推下了华阳河。
聘请来的三位武师,以及四十多位排工和壮丁,陆续蹬上了木排,按部就班,分工妥当。
一时间,把稳木舵,撑动竹蒿,众木排徐徐启动,迤逦相继,恰如长蛇一般,顺流而下。
行过七八里水路,忽见陆掌柜抱着青藤,快步跨上头排来。
只见陆掌柜将青藤轻轻放下,抱拳道:“鳌祥公,陆某助力来了!”
鳌祥公回头睇见,十分惊喜,连忙回礼道,“多谢陆兄弟前来相助,可这趟生意不是一般的凶险啊!我看……”
“鳌祥公,多一个人手就多一份力量嘛。鳌祥公如此仗义,我陆某岂敢居后!”陆掌柜从木排上拈起一把大刀,以指荡锋,继续道:“以前也会过些江湖中人,不曾吃险,今日我陆某倒想会会那些蝥贼,好叫他们认识认识咱山里人、也不是好惹的!”
“陆兄弟果然是一条汉子!”鳌祥公赞道,“这一条水路,打咱祖辈上就闯出来了,岂能断送在我等之手,便是血染了华阳河,也要打开它一条生路!”
“鳌祥公说得对!鳌祥公这等气节,好叫陆某佩服!”
“哪里哪里……不过是把‘信义’二字看重了些。”鳌祥公说罢,伏下腰,伸手抚摸青藤的小脑袋,“你这娃儿,怎么偷偷地钻到排上来了?”
“呵呵……我也不知道她怎么就上了我的木排。现在离谭家庄已有七八里水路,送也送不回去,就只好带在身边了。”陆掌柜答道。
青藤听说,撅嘴不乐道:“公公:我可不是偷偷上来的,只是你们没看见。我可说好了的,要帮公公打强盗的哩。”
“你这娃儿,好生淘气,这打强盗可不是闹着玩的事。”鳌祥公拍拍青藤的小脑袋。
“我可不是闹着玩儿,我真是来打强盗的!不是说‘多一个人手就多一份力量’吗?公公可别小看我,我还降伏过两头水牯牛哩,那些强盗比水牯牛还壮吗?”青藤歪着脑袋,天真地问道。
“这……”鳌祥公顿时语塞,与陆掌柜相视一眼,哈哈大笑。
“说得好!小英雄,那就看你如何降伏那些强盗喽!”鳌祥公一边说笑着,一边将青藤抱在了怀里。
他直起身,铁塔般矗立在排头,把凝重的目光投向了、远处水流湍急的华阳河河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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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阳河蜿蜒曲折地穿行在两厢山峦之间,浪翻滚,涛声轰鸣,声势十分浩大。
众木排前后相继,在河道上起伏不定,往下游飘去。
胡三一路摇舵分路,排工一路执蒿纠正。众壮丁和三位武师犹自谈笑风生,似乎并不在意芦荡里的强盗。
至十时许,已接近芦荡。
水面豁然开阔,约有百十米之宽,水势也渐渐地平缓了许多。而河道正中,却停泊着一只小船,随波摇荡,十分诡谲。
鳌祥公觑见,急叫抛锚停排,以防不测。
霎时间,众排工纷纷抛锚扔绳,将排连紧,又将钩绳抛上了两岸,抓稳了木石。但见木排相互钩连,铺展在河面上,漂浮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