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弈翻开病历,开始快速但认真地浏览起了里面的内容。
病历是属于连环杀人案的嫌疑人兼绑架犯曾得韬的,只不过不是十多年前的病历,而是最近两年内的,就诊的医院也不再是鑫海市儿童医院,而换成了一间口碑不错的综合性三甲医院。
“……原来如此。”
柳弈翻看完病历,发出了一声叹息:
“难怪曾得韬这么着急要动手了。”
沈遵追问:“怎么说?”
在锁定了嫌疑人的真实身份之后,市局专案组立刻从方方面面对曾得韬的个人情况展开了调查。
托现在各大政府机构系统都开始联网了的福,专案组很快从曾得韬的医保就诊记录里找到了他最近两年内频繁就诊的那间医院。
时间紧急、人命关天,警官们实在顾不得今天是周日人家医院病案科有没有人、医生开不开诊,杀过去就调出了嫌疑人的历史病历和诊疗记录,一股脑儿全部复印了回来。
只是毕竟术业有专攻,这些繁琐的、充满了专业术语的医疗记录对市局的警官们来说着实甚为晦涩,于是沈遵摇来了“懂行”的柳弈,请他解释解释那一大摞病历究竟意味着什么。
“简单来说,曾得韬的垂体瘤复发了,而且这次进展得很快。”
柳弈想了想,道;“虽不敢说一定就是命不久矣,至少照这样发展下去,他很快就会出现一些经典的垂体瘤症状了。”
沈遵“哦”了一声:“比如呢?”
“比如头疼、感觉异常等等。”
柳弈顿了顿:“不过最重要的是出现视力减退、视野缺失,甚至直接导致失明。”
曾得韬的垂体瘤属于罕见类的混合瘤,最早也是最直观的征象为影响垂体功能,造成生长激素分泌不足。即便手术切除和用理化方式灭杀了大部分的瘤体,也不能保证会不会有落网的细胞,哪一天又卷土重来,重新生长。
可以说,曾得韬是跟他脑子里的定时炸弹共存了将近二十年。
在“带瘤生存”的这段日子里,曾得韬必须定期去医院复查。
他小时候在儿童医院就诊,成年后便转而前往住家附近的综合性大医院了。
曾得韬的运气不错,前些年的复查结果一直很乐观,没有出现明显的新病灶,几乎就可以算是“治愈”了。
然而在两年零四个月以前,曾得韬再次到医院复查了颅脑mr,被医生告知垂体处出现了两个新的瘤体。
在随后的一年时间里,曾得韬多次复查,每次的结果都比上一回更糟糕。
新生的瘤体一年就长大了将近一倍,已到了耽搁不得,需要立刻处理的地步了。
“你看,这个签字。”
柳弈翻到病历的某一页,将一行字指给沈遵看。
那是去年年初曾得韬自己亲笔写下的“拒绝手术、拒绝放射性介入治疗”的签名。
在医生问他愿不愿意接受手术的时候,曾得韬选择了否定的答案。
“为什么?”
沈遵摸了摸下巴:“他小时候不是已经做过一次手术了吗?效果好像还不错吧?”
——不然也不会让那么个反社会分子活到现在了!
大队长在心里补充道。
“因为其中一个瘤体紧挨着视神经叉,不管是开颅手术还是放射治疗都有损伤到视神经的风险。
柳弈解释道:“假如伤到了视神经叉,那曾得韬很可能就要看不见东西了。”
沈遵立刻就懂了。
对一个满心只想着要干一票大的犯罪分子来说,比起会不会因为脑瘤而狗带,他更害怕自己会因为手术而严重影响视力甚至直接就这么瞎掉了。
所以曾得韬放任瘤体在他的脑子里恣意生长,并且加快了自己的计划,甚至不惜用“杀人”来将他恨之入骨的闵大明星逼入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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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之,那个脑什么瘤,如果不去管它的话,曾得韬过不了多久就会死,对吧?”
沈遵向柳弈确认道。
“嗯。”
柳弈点了点头,“他拖到现在,估计就算想再做手术也有些晚了。”
沈遵狠狠地一咂舌。
“这么说,就算真逮到他了,搞不好还没判下来人就得进医院了!”
从一线混到今天这个位置,沈遵见多了刑事案件里年老的或是本身患有绝症的杀人犯。
这一类凶手知道自己本来就没多久可活,心态那叫一个破罐破摔。
因为他们连死都不在乎了,所以做出的事情往往更加极端。而且这些人中的很大一部分当真没熬到伏法的一天,就因重病而死在医院里了。
这种案子说来憋屈,但恰好充分解释了曾得韬此时的心态——他为什么会在明知犯罪事实已经暴露的情况下,还要如此不顾一切地绑架假闵靖,再公然向警察发出挑衅了。
这时,柳弈粗粗翻完病历资料,抬头问道:
“对了沈队,你们查出曾得韬与闵靖……我是说真正的那个闵靖,他们俩是怎么认识的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