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银星基本上够得上事实孤儿的标准,虽然亲爸亲妈还活着,但已经各自在千里之外的别的省份组建了新的家庭,且对他这个留在老家的儿子毫不关心。
因为如此,谷银星直到七岁小学入学时才在d市老家办理了第一张身份证。
鑫海市警方拿到的,正是谷银星在七岁那年办证时留下的左右手的拇指指纹。
而现在,法医们对比了柳弈从明桂街26号908室带回来的指纹,二者完全不比配。
人的皮肤纹路在胚胎发育时就已定型,只要不伤到将真皮层完全破坏的程度便是不会改变的。
所以现在在正规医院分娩的宝宝基本上都会在出生后第一时间被拓下足印,这足印便是宝宝的“临时身份证”,即便是待到孩子成年也依旧可以用于个体识别。
谷银星留在公安户籍系统里的指纹与柳弈他们在实地采到的指纹对不上,除了极微小概率的系统出错之外,便只有两个可能——其一是当初去办证的不是谷银星本人,其二便是这个“谷银星”早就不是当初的谷银星了。
冯铃单脚撑了一下地,将自己坐的转椅转向柳弈,问:“你怎么确定‘他’不是谷银星的?”
明明可能性有二,但听柳弈的语气,他几乎已经肯定是现在的“谷银星”李代桃僵了。
冯铃了解柳弈的性格,没有把握的事,他不会说得那么笃定,所以她觉得柳弈一定还发现了什么别的证据。
“嗯,我昨晚进他们家时就觉得有些奇怪了。”
柳弈对冯铃说道:“他家的墙壁上贴了好多张奖状,都是谷银星的。”
冯铃好奇地歪了歪头:“哦?”
冯法医是个单亲妈妈,家里有个上小学的女儿,当真是品学兼优的贴心小棉袄,属于亲戚朋友同学邻居口中的“别人家小孩”的典范,各种奖状拿到手软,若真要一张张贴出来,怕是一整面墙都玄乎的那种。
不过虽然她家闺女不爱贴奖状,但她知道还是有一些小朋友和家长乐意贴的。
如果柳弈单纯只是因为看到满墙的奖状而生疑,那似乎有点儿没道理。
“那些奖状的时间跨度不算短了,从小学低年级到初中一年级,项目五花八门的什么都有。”
柳弈简单形容了一下自己看到的那面奖状墙:
“小学五年级前的奖状应该是从别的墙上揭下来后重新贴上的,边缘有很明显的透明胶撕拉过的痕迹。”
冯铃轻轻地点了点头,听得很认真。
“毕竟那祖孙俩经常搬家嘛,他们搬到908室也不过一年左右,照理说把旧屋的奖状贴到新屋来也不奇怪。”
柳弈继续说道:
“问题在于,新的那几张奖状,也就是小学六年级到初一的这一段时间,那些奖状上的字迹都是一模一样的。”
冯铃思考了两秒钟,随即明白了柳弈的意思。
“原来如此……”
她缓缓地点了点头,“所以你就怀疑上他了。”
就算是再不负责任的老师,也不可能将完全空白的奖状直接发给学生自己填写,就更别提从六年级到初一都碰到这么离谱的老师了。
因此,唯一的解释是,伪装成谷银星的人——不管他是谁——为了在左邻右舍里维持“优等生”的形象,定期买回一些空白的奖状,再自己给自己颁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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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柳弈当时对他只是隐约有些许的怀疑,还没到将他锁定为第一嫌疑人的程度。
毕竟伪装成谷银星的凶手的外貌真的非常有欺骗性。
一个看起来只有十三四岁的每天背着书包上下学的初中生,在绝大部分人心目中都是身体机能和心智都没发育完全的“小朋友”。
这个年纪的孩子,不管是财力、策划力还是执行力都理应远远达不到一个连环杀人犯的要求,实在很难把这么一个小孩子和穷凶极恶的“凶手”形象联系起来。
“不过当我发现秦红叶的房子,还有809、909的防盗网都被动过手脚时,我就觉得他非常可疑了。”
柳弈接着解释道。
冯铃:“为什么?”
“因为谷银星的奶奶卢婶提到过,她有天晚上看到她房间的窗户外趴了个‘鬼影’。”
柳弈回答:
“那时我突然意识到,从老人家的房间窗户往外看,大约两米外就是他们自己家的阳台,她是透过窗户看到了正在阳台上折腾的‘谷银星’的身影。”
冯铃:“‘谷银星’在自家的阳台上干什么?”
柳弈回答:“后来我们到他家查证过了,他应该是趁着夜晚在自己家里做试验。”
冯铃懂了。
如何在凶案现场迅速地剪断和焊接防盗网的铁栏杆,还有多大一个洞才能让自己顺利钻进去,这都是光靠脑补不行,非要实际操作过才能积累到“实战”经验的。
要是没把技能练熟练精了,谁又有把握箭在弦上时肯定不会翻车呢?
“我想,谷银星的奶奶大概是唯一的知情者了。”
说到这里,柳弈便忍不住发出了一声叹息:
“她一直都在跟身边的每一个人说那不是她的孙子,只可惜大家都觉得这是她又犯病了脑子糊涂了,从来没有一个人相信她的话。”
冯铃蹙起了眉。
她按捺住心中因恻隐而生出的酸涩,问:
“那么真正的谷银星去了哪里?”
“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