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秦红叶也觉得自己的心虚和慌张毫无道理。
可是……
“可是我没办法证明那确实是鹿云的一个故事……”
事实上,要不是808公寓里死了人,她甚至都要想不起自己还听鹿云说过这么一个故事了。
这两天,她绞尽了脑汁,努力回忆当初自己和鹿云的那段交谈的细节。
大约是在九个月前,有一次,鹿云又犯病了,大半夜的坐在他的公寓楼顶的阳台护栏上发呆,两条腿完全悬空,也不知道是在思考人生,还是在思考用什么姿势跳下去能死得漂亮一点。
当秦红叶赶到时,看到鹿云一副生无可恋,随时都可以舍弃一切一跃而下的样子,她真是害怕极了。
好劝歹劝把人给哄下来,秦红叶觉得这样子实在不太行,她不能再放任鹿云一个人自己住在这里了——对一个随时可以寻死的抑郁症患者来说,没有人监护的生活是极其危险的。
于是秦红叶等鹿云平静下来之后,建议他可以住到自己家来。
反正鹿云是一个几乎整日闭门不出的死宅,住在老城区老旧的筒子楼里,还是住在她城郊的独栋自建房里,似乎都没有什么区别。
但鹿云却很坚决地拒绝了她的建议。
理由不是不想和秦红叶一起住,而是他要留在明桂街26号808室。
秦红叶当然问了他“为什么”。
她记得,鹿云给她的回答是——这地方很有意思,如果他非要在死之前找个地方来住,那他就得住在这里。
秦红叶问他这栋公寓又破又烂还总是脏兮兮的,到底哪里“有意思”了?
鹿云当时说了什么来着?
秦红叶细细回忆,只能想起不甚明晰的只言片语。
他说邻居很有趣,是有故事的人。
他说有人给了他一个谋杀案的灵感,他可以写成故事。
他还说如果死者是个地产经纪人的话,一定会很好玩……因为凶手可以不引起任何人怀疑地邀请受害人进屋来,再巧妙地将他杀死……
那会儿鹿云滔滔不绝地说了很多很多。
鹿云是个双相障碍患者,情绪低落和情绪高昂常常无缝衔接。
他刚刚还坐在阳台上要寻死,却在说起自己构思的故事时一下子又兴奋了起来,那叫一个思维奔逸洋洋洒洒,半点儿都不带停歇的。
只可惜鹿云当时说话的语速很快,而且逻辑十分混乱,秦红叶又一心只想鼓励他打起精神来,根本没仔细听他说了什么。
直到现在,待到凶杀案当真发生之时,她才发现自己记得的太少了,少到她根本不能通过“剧透”得知谁才是真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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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最让秦红叶感到胆战心惊的是,她甚至无法证明鹿云创作过这么一个故事。
她在鹿云死后整理了他的遗物。
秦红叶好歹是当过几年杂志编辑的人,对审稿和整理稿件都有一定的经验和心得。
所以她记得很清楚,在自己整理过的所有鹿云的遗稿——包括电脑里的文件和用笔写在各种介质上的琐碎脑洞,都压根儿没有一个像是以他的老公寓为原型的故事。
先前秦红叶其实也没把这当一回事儿。
毕竟鹿云一个精神世界比较特殊的小说家,开过的脑洞没有一千也有八百。
他那日自杀未遂后文不加点讲述的故事,很可能只是他心血来潮时的一个灵感,念头消退了,他也就淡忘了,所以压根儿就没留下电子文档或是手写稿件。
然而现在……
秦红叶靠在墙边,脑子里乱糟糟的,心绪更是难以平静。
可凶案确确实实发生了。而且死了不止一个。
假如说809室住客的死只是巧合,那么死在鹿云家里的“房产经纪人”呢?
秦红叶虽能为了替至交好友报仇而冷静理智地设计杀人计划,但毕竟骨子里到底还是个有着基本是非观念的遵纪守法的平凡人。
这两天,她辗转难眠,好不容易睡着了,又时常会在噩梦中惊醒,梦见那个她明明从来没见过的,死在808室的陌生男人向她索命。
几番折磨下来,秦红叶只觉得心力交瘁,有点儿受不了了。
“……算了……”
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站起身,从靠门的衣架处取下了手提包,翻出了柳弈给他的名片。
“……告诉他们,应该不会牵连到我吧。”
秦红叶一边如此自我安慰着,一边点开微信,按照电话号码添加了柳弈的微信号,并备注“我是秦红叶”。
微信很快通过了。
〖您好。〗
柳弈的信息来得很快。
〖秦女士,您想跟我聊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