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平隔着围墙叫住了钟允儿。
一开始,钟允儿对戴着口罩、行迹十分可疑的莫平很警惕,根本没有靠近到可以动手的距离。
莫平只得摘下口罩,露出真容,一脸恳切地问钟允儿记不记得自己。
钟允儿其实对那日看到的“保安”的长相没什么印象了。
看着女孩茫然又怀疑的表情,莫平转而轰出爆炸性的消息,告诉她自己是汤俊明的亲爹,这次来找是想和汤俊明父子相认的。
城府不深的钟允儿果然被这个晴天霹雳般的大消息砸懵了。
在莫平把手伸进外套前襟里,说“我这里还有俊明小时候的照片”时,女孩儿自然而然地靠到了围栏边上。
然而莫平掏出来的不是一张照片,而是一把刀。
两人的距离非常近,近到莫平根本不需要瞄准,手一伸刀子一递就直直刺入了钟允儿的左胸。
钟允儿甚至连莫平手里的刀都没看清,就已经遇袭倒地了。
如果钟允儿不是个内脏完全转位患者,那一刀绝对能扎破她的心脏。
“……俊明他没有告诉我,那丫头的心脏在右边……”
当时,莫平是这么说的。
事实上,汤俊明得知这件事时的震惊表情并非是他的演技——从来都只把钟允儿当成爆金币的肥羊的小汤律师,根本没花心思真正了解过自己的妻子。
直到汤俊明从医生那儿了解到“全内脏转位”这个词时,才恍然想起钟允儿以前好几次笑说自己是“从镜子里走出来的女孩”,而他却从来只认为这是姑娘在玩文艺瞎矫情,根本没问过她到底是什么原因。
而这个“失误”,成了令汤俊明坐立难安的梦魇。
要知道,莫平为了让钟允儿放下警惕,可是在她面前摘了口罩,还表明过身份的。
如果姑娘侥幸不死还醒了过来,那么一切都完蛋了。
偏偏钟允儿人在医院,二十四小时有人陪护,医院里还到处是监控,他什么都做不了,怎能不令他惊恐焦虑?
不过现在他倒也不用再为“怎么才能弄死钟允儿”这件事担惊受怕了。
因为等待着他的,是罪行暴露后的法律严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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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月30日,星期一。
中午十一点四十分,潜水员上午最后一次下水寻找瞿从光的遗骸,若是这一趟还没有收获,就会休息两小时,下午再继续。
江晓原早就站到腿都麻了,寻了块平整些的岩滩席地坐了,都有点儿失去信心了。
汤文耀交代,因为衣服鞋袜容易暴露死者身份,所以当年他吩咐李琴剥光了瞿从光的血衣,然后用客厅的尼龙纤维地毯卷了,外面捆上绳子,确保毯子不容易松开。
然后他趁夜将尸体搬进车里,一路飙车开到这片荒滩。
之所以选择此地,一是足够偏僻,二是汤文耀的老爸以前是捕鱼的船工,曾经跟他说过这一带的海水很深,风浪也急,不容易停船也没什么渔获,简直是抛尸的绝佳地点。
果然,如同汤文耀知道的那样,夜晚的岩滩一片漆黑,别说是人,连个鬼影都没有。
他先将车停好,再把裹成卷的尸体拖下车。
汤文耀先往海里扔了一块石头试了试水深,听声音确定那片水域足够深了以后,就在“包裹卷”上绑上重物,推进了大海。
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汤大律师都惴惴不安。
他每天盯着本地报纸和新闻,生怕瞿从光的尸体浮上来被人发现,或是捆扎绳脱落毯子松脱,让尸体被海浪冲到其他地方去了。
好在一直都没有这方面的消息见报,汤文耀才终于放心了。
可惜时隔多年,连汤文耀也只能指出一个大致的范围,并不能确切地告诉警方抛尸点在哪里。
再说了大海又不像静水湖,二十五年间,“证物”泡在盐水里,浪打砂蚀鱼虾啃咬,变成什么样都有可能,冲到多远都不稀奇,甚至可能深深地埋进了沙里,根本挖不出来。
看潜水员们忙活了一早上仍然一无所获,江晓原其实已做好了找不到瞿从光遗骨的心理准备了。
但就在这时,远处忽然传来了一阵骚动。
小江同学循声望去,就见三百米外的海边已聚集了一群人,有消防员有警察,那架势,肯定发生了什么。
柳弈已经站了起来。
果然,有人朝他们这边招呼:“法医!法医过来看看!”
柳弈和江晓原一路小跑,挤进人堆里,便看到一张破破烂烂的湿毯子正平铺在岩滩上,虽然颜色已泡成了灰褐色,但怎么看都很像李琴发给他们的照片里的垫在瞿从光身下的那张灰色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