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十六衙门开工后, 何书渝便受到大理寺传唤,前去应诉。
他自然不会认罪,咬死自己娘子鹿氏乃是突发心疾暴毙而亡。
还将自己岳父鹿员外从隔壁水纹县请仵作来验尸这茬给说了。
无凭无据的, 大理寺卿程泽年也不可能将其定罪, 今儿不过是按例过下堂。
具体案情如何,得等他派人前往登州府黄县详查之后, 才能定夺。
不过何书渝到底事涉命案,在结案前他不可离京, 否则会被当成畏罪潜逃。
何书渝心里憋气, 明知道宋家这是故意使绊子拖住自己,耽误自己派官, 但也没法子, 大周律法就是这样规定的。
他有心想再上宋家门闹腾, 但先前挨了那个杀猪女出身的宋大奶奶一顿棍棒, 疼了他足足七八日才好。
真是里子面子都丢尽了。
若是再上门,又挨一顿打的话,往后他还如何好意思在官场混?
遂作罢。
不过他也没有就此放弃,使银钱寻了些乞丐跟帮闲的力夫,让他们在外头卖力地宣扬自己与宋时初的关系。
没几日, 整个京城就都知道宋家二姑娘曾给前黄县县令何书渝当过两年通房的事情了。
消息传到宋家的时候,宋时初相当淡定。
她料定何书渝这个一心想着攀附权贵的无耻小人定然不会轻易罢手。
家里有大嫂镇宅, 他挨过一顿好打后, 轻易不敢再上门。
那么他能做的就只有一件事了——故意败坏自己的名声,逼宋家将自己许给他,好息事宁人。
可惜宋家不是程家。
如今的宋家, 除了自己母亲跟二婶运道略好些,其他人个个都有黑历史, 堂妹宋时音甚至被卖进青楼过。
他们家的名声可以说早就跌到谷底了。
就算何书渝再如何败坏自己的声誉,也对宋家造不成太大的影响。
母亲说得对,就算全天下的人都知道自己曾给人当过通房又如何?自己可是太子爷的小姨子,多得是人愿意求娶自己呢。
根本没必要因为过去的经历而自责。
用大嫂大逆不道的话来说,就算有错,那也是老皇帝的错,自己只是个无辜的受害者罢了。
虽然宋时初没太将这事儿放心上,但姜椿还是怕她闷在家里想不开,便让她跟在自己身边,给自己打下手。
姜椿请人看了黄历,正月二十二是黄道吉日,她打算两家铺子同时开张,这几日正忙得脚不沾地呢。
宋时音得知后,拉着宋时玥,也要掺和进来。
姜椿故作嫌弃状:“你俩来帮忙?我看帮倒忙还差不多。”
宋时音理直气壮道:“谁说我们是来帮忙的?我们是来学习如何开铺子的。
我如今也是有铺子的人了,不跟着大嫂学一学,回头如何将铺子开起来?”
宋时音见姜椿要开铺子,非要让李氏给她间铺子。
李氏不惯她这毛病:“等你出嫁时我自然会给你铺子跟庄子当嫁妆,现在婚事还没影子呢,你要甚铺子?”
宋时音一哭二闹三绝食四上吊,誓要将铺子弄到手。
李氏还没心软呢,宋时迁就先扛不住了,替宋时音说好话:“母亲您就给妹妹间铺子玩,横竖您嫁妆里好几间铺子呢。
可别让她再闹腾了,我好容易放假回家,脑瓜子都要被她吵裂纹了。”
宋时迁明年要参加乡试,李氏怕宋时音闹腾吵到自己宝贝儿子温书,总算松口,给了宋时音一间铺子。
姜椿还是让她俩跟着了。
反正一只羊也是放,三只羊也是放,没多大区别。
*
忙活了好几日,总算将开业前的准备工作完成了。
转眼来到二十二日。
姜椿提前让人买了四挂百响的鞭炮,每个铺子两挂,在午正这个吉时准时燃放。
布庄这边姜椿搞的开业活动是买三送一,买三尺布就多送一尺。
西市这边的顾客群本就是平民百姓,听闻新开的春安布庄买三尺布就能多送一尺,无数精打细算过日子的娘子蜂拥而至。
把春安布庄挤得水泄不通,简直比当初顺风洋货行开业时的场面都热闹。
姜椿只在这里待了两刻钟,便带着宋时初三姐妹去了东市的香腮雪。
宋时玥一见到这牌匾上的字,立时笑道:“鬓云欲度香腮雪?”
这句出自唐代温庭钧的《菩萨蛮小山重叠金明灭》。
因大周是从唐代以后拐了个弯儿,所以宋时玥能念出来并不奇怪。
她们三姐妹虽然这几日跟着姜椿在东市进进出出无数回,但因为铺子外头的牌匾上盖着红绸,所以她们并不晓得铺子的名字。
姜椿夸赞道:“玥姐儿果然饱读诗书,一下晓得了这名字的出处。”
宋时音不甘示弱道:“温飞卿的词,说得好像谁不会背似的。”
温庭钧,字飞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