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件斗篷,是黑色暗纹锦缎面子白狐皮里子的。
黑色锦缎面子上的那只小手,白皙、柔嫩、细长,仿佛葱碧一般,这样的纤纤玉手,任谁见了都会忍不住多瞧几眼。
但这双手上,一个冻疮都没有。
若换作从前,宋时迁是绝对不可能注意到这个细节的。
但他带着一身冻疮回京,好容易治好了,回到国子监念书后,手脚又被冻出了数个冻疮。
其他同窗也是一样,几乎人人手脚上都长了冻疮。
他们这还只白日在没有取暖物什的教舍待着,夜里住的监舍可是有烧地龙的,都冻成这样。
这个连让自己爹爹入土为安的十两银子都拿不出来的小娘子,是如何做到手上一个冻疮都不长的?
是天赋异禀,无论怎么受冻都不长冻疮?
还是她其实压根就不穷,为了某些特殊目的,这才装出个穷苦的样子来?
前者显然不太可能。
他们这些血气方刚的年轻小郎君,都抵挡不住寒气入侵,纷纷长了冻疮。
就连郑魁这个成日舞刀弄棒的武夫都不能逃脱。
她一个娇滴滴的小娘子,还能比他们强?
所以,她果然别有用心?
宋时迁只觉自己的脸被打得“啪啪”响。
虽然大嫂没在这里,他却觉得自己遭受到了大嫂的无情嘲笑。
又羞又气又恼的他,咬牙切齿地朝两个长随吼道:“你俩还不赶紧拉开她!”
两个长随也顾不得男女大防了,上前一人架住那小娘子一只胳膊,直接将她往后拖。
与此同时,宋时迁也揪住自己的斗篷,使劲往回拽。
在主仆三人的努力下,宋时迁的斗篷一角“刺啦”一声,直接裂开了个大口子。
与此同时,那三个泼皮无赖也终于追了过来。
三人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给宋时迁扣帽子:“好小子,竟然跟咱们哥几个抢人,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你?”
宋时迁斜了那三人一眼,冷声道:“你们哪只眼睛看到我要跟你们抢人了?
这小娘子莫名其妙跑我跟前来,拉扯我的斗篷,把我这件价值三百两银子的斗篷撕了个大口子,我正想找她赔呢。
既然你们说她是你们的人,那这斗篷的钱你们来赔,三百银子给我,我立马把人还给你们!”
不得不说,大嫂讹人的招式当真不错,今儿他也来使一使。
“三百两银子?”老二惊呼一声,“一件破斗篷值三百两银子,你讹谁呢?”
宋时迁指了指那黑色暗纹锦缎面子,淡淡道:“太子妃娘娘赏的上用暗纹锦缎。”
又翻开里边的狐皮里子,淡淡道:“没一丝杂毛的上好白狐狸皮。”
甚至还给他们看针脚走线:“天衣阁许娘子的手艺。”
完事后总结陈词道:“你们说,这斗篷值不值三百两银子?”
三人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接话。
宋时迁又冷哼一声:“不替她赔也没关系,我叫人送她去顺天府衙门,到时府尹大人该怎么判怎么判。”
那小娘子大概没料到宋时迁会如此做,呆了一瞬后,立时哭着求饶道:“郎君,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损坏您的斗篷的,我就是太紧张太害怕了,这才不小心……
您别送我去见官,小女子愿意卖身为奴,做牛做马偿还郎君的斗篷钱,求您别送我去见官。”
宋时迁这会子脑子无比清醒,她话音刚落,他就给怼了回去:“做牛做马?就你这柔柔弱弱的小身板,能干甚重活?”
不等那小娘子回应,他又看向那三个泼皮无赖,催促道:“赶紧的,别磨蹭,你们要不要替她赔钱?
要替她换钱就赶紧给钱,咱们一手交钱一手交人;
不要替她赔钱的话,就让开道,别拦着我们送她去见官。”
三人对视一眼,又去看那小娘子。
那小娘子不动声色地摇了摇头。
他们都是替主人办事的暗人,身份见不得光,肯定不能被送去顺天府衙门。
顺天府尹赵晴昀乃是太子黎钧行的忠实拥趸。
当年黎钧行还是燕王时,他就没少给老皇子上折子,请求立燕王为储君。
她若是被送去顺天府衙门,赵晴昀肯定会严刑拷打,刨根问底,自己未必能扛得住。
到时主人为了不被牵连到,肯定会将自己灭口。
那三人只能做出个愤愤不平的模样来,老三还骂骂咧咧地啐了那小娘子一口:“要不是看你长得有点姿色,当了姐儿后能替咱们哥几个赚大钱,哥几个才不替你赔这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