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十八宋时桉生辰, 姜椿做了一桌好菜,还给他擀了长寿面,一家三口好生庆贺了一番。
县令卢正衡倒是个会做人的, 竟然连宋时桉的生辰都晓得, 悄悄托郑艺送了份生辰贺礼来,仍旧是一套文房四宝跟几本朝廷新制的书。
宋时桉也没拒绝, 直接将东西收下了。
过完生辰后,宋时桉除了早晚两次练剑外, 其余时间都投入到了作画中。
总算在姜椿生辰前将她的生辰贺礼——《种豆图》, 给赶了出来。
当日进城时,听说他要画一副《种豆图》给自己当生辰贺礼, 姜椿虽然高兴, 毕竟他的画老值钱了, 但也没有特别兴奋。
毕竟她虽然是个网络文学作者, 但其实并没有太多文学素养,从未去过画展这等高端场合,对于画作也没甚鉴赏能力。
但等她见到这幅《种豆图》后,整个人都被震惊在当场。
画作上的背景就是她家的那三亩地,面前是一条流水潺潺的西河, 背后则是一座不算高也不算矮的山,上面布满郁郁葱葱的板栗树跟一些灌木。
地里站着两个人, 一个是手持铁锹的姜河, 他的面前有个才刚挖好的小土坑。
另外个则是姜椿,她一手端着个装了黄豆的木瓢,另一手手心朝下, 两粒黄豆从她的手心落下,目的地是地上那个小土坑。
画上两人身材长相自不必说, 可谓惟妙惟肖。
最关键的是,两人的目光都同时看向了画面这头,脸上带着笑意,仿佛有什么很亲近的人在画面之外喊了他们一声似的。
这一刻,姜椿明白了为甚卢正衡为了得到宋时桉的画作,宁可冒着得罪刘家的风险也要出面帮忙摆平刘启檀,也明白了为甚他愿意再拿出一千五百两银子买宋时桉的另一幅画作。
真正的名家名作,是即便你没甚文学素养,没甚鉴赏能力,也能一眼就瞧出它的与众不同来。
这样的名家名作,谁不想拥有呢?
姜椿觉得自己真是赚大了,竟然能得到这样一幅可以流芳百世的名画当生辰贺礼。
偏宋时桉还轻咳一声,谦虚地说道:“我人像画得只能算凑合,师父不肯叫我多画人像,说人像画多了画风会变匠气,除非我以后想去当宫廷画师,专给宫里人画人像。”
姜椿白他一眼,这还叫“只能算凑合”?这家伙真不是在凡尔赛?
姜河见着这画上还有自己,乐得牙不见眼:“多亏有女婿,不然我这个乡野屠夫这辈子只怕都没机会被画进画里哩。”
父女俩都爱这画爱得不行,姜椿还不顾天气炎热,又驾着骡车去了趟红叶县城,让书画铺子的裱画师傅给裱成画轴。
拿回来后也不舍得悬挂,将画轴卷起来,装到新买的一只自带防蛀功能的樟木匣子里,用大铁锁锁好,又将这樟木匣子藏到衣箱底部的缝隙里。
比家里的银票藏得都严实。
搞得宋时桉哭笑不得:“倒也不必如此夸张,若真不幸被贼人偷去,我再替你画一副便是了。”
姜椿白他一眼:“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1,就算你再替我画一副,心境也不可能与当时一样。
心境不一样,即便画上内容相同,画作也不可能完全一样。”
宋时桉定定地看了她好一会子,这才嘴角扬起个浅淡弧度,打趣了她一句:“娘子竟能说出如此有深意的话来,简直令我刮目相看。”
装,再装,唐朝诗人的诗词都能信口拈来了,她是怎么好意思装自己不识字的?
然而他也只能装傻,根本不敢揭穿她。
主要是揭穿她也无用,反正她都能寻到理由遮掩,无非就是进城时听读书人念叨这首诗词,所以就记住了,诸如此类的。
然后再倒打一耙,控诉自己怀疑她,没良心,忘恩负义,过河拆桥什么的。
到时自己为了平息她的“怒火”,只能道歉赔礼,还得做出一些不可言说的唇舌补偿。
何苦来哉?
*
因麦子丰收,加上兖州府的难民陆续返乡,齐州府的粮价终于开始慢慢回落。
加上正值夏季,田野间野菜生长茂盛,农户们又开始蠢蠢欲动地想要养猪,不少人家想方设法抱了小猪仔回来养。
小猪仔得劁过才能长势快,于是失业的姜椿父女俩重新上岗,重操旧业干起劁猪的活计。
尤其是姜椿,是十里八圈劁猪第一好手,每日都有人来找她劁猪。
劁一只小猪仔工钱十文,从六月底开始,姜椿每日都能挣个三四十文。
时间就在她忙忙碌碌的劁猪中一晃而过,转眼就来到了这一年的中秋节。
姜河好容易收到一只猪,姜家肉摊子时隔多日重新摆摊,镇上大户跟百姓闻风而至,只用了两刻钟,就将一头猪的猪肉给哄抢干净。
就连猪血跟被剔得干干净净不带半点肉星的猪骨头,都没剩下一点,全部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