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他身子骨比现在还差,姜河劝姜椿带自己去县城找个好大夫给瞧瞧,姜椿厌恶他这个上门女婿,巴不得他早点死掉,只说熬过冬天就好了,没必要看大夫多花钱。
且在他明确同她说明自己茹素,吃不得荤油的情况下,她也不愿去帮他榨些豆油或是菜籽油回来。
他只能吃黑面馒头就芥菜头咸菜,芥菜头咸菜吃光后就干吃黑面馒头。
新棉衣更是别指望,他只得了件姜河穿旧的旧棉袄,棉裤却是没有的。
整个冬日,他都只能缩在炕上,盖着破旧的棉被,瑟瑟发抖。
身子骨理所当然地没调理好,自此落下了严重的病根。
而这辈子,姜椿芯子里换了人以后,她把家里所有的黄豆都拿去给自己榨了豆油,每日尽可能地换着花样给自己做一两样菜肴。
买了新布料跟新棉花,替自己做新棉衣跟新棉被。
还带自己去镇上成衣铺挑选棉鞋跟棉靴,一买就是两双。
如今又要替自己打取暖炉,这显然需要一大笔银钱,因为朝廷对铁器管控严格,铁价一直居高不下。
而且这取暖炉烧的还是石炭,石炭采掘不易,价钱也不便宜。
抛开她那些不矜持不淑女的行径不提,姜椿对自己可谓体贴入微,凡事想在自己前头,在自己身上从不吝啬银钱。
宋时桉垂眸,在心里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他不是受虐狂,自然希望姜椿待自己好,这样他就能在姜家吃饱穿暖,并调养好身子。
但她待自己也太好了些,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他怕这么下去,自己会陷进她的柔情里,把心给弄丢。
有过被上辈子的姜椿背叛的经历,他不敢,也没有信心。
但这个时候,他再沉默就有些不识好歹了。
宋时桉张口,真心实意地说道:“多谢。”
姜椿头也没抬,继续手里的活计,嘴里笑道:“谢什么谢,咱俩都是亲过嘴的关系了,没必要如此生分。”
宋时桉:“……”
一瞬间,所有的感动顿时长着翅膀飞走了。
多好的一个女子,偏长了张嘴。
这家伙,真是甚时候都不忘调戏自己,张口亲嘴闭口亲嘴的,调戏自己就这么有意思?
可惜姜椿不晓得他这番心里话,否则一定果断点头,有意思,那是相当的有意思。
调戏人当然得调戏脸皮薄的正人君子,看他害羞脸红,看他躲闪回避,看他无奈叹气,看他仓皇逃走,简直再有意思不过了。
若他是个跟自己一样的嘴上王者,脸皮比自己还厚的话,她才不稀罕调戏他呢。
多没趣!
*
半下午的功夫,姜河赶着从邻村收来的三头猪回来了。
还带回来一个坏消息——要服徭役了。
每年秋收后至入冬前,朝廷都会征徭役,时间为二十天到三十天之间不等。
规定为每户成年男丁四名以下的,出一人;每户成年男丁四及四名以上的,出两人。
姜家目前有姜河跟宋时桉两个男丁,按照规定需要出一人去服徭役。
姜河笑着对姜椿道:“女婿身子骨弱,肯定扛不住服徭役的苦,还是如往年一样,由爹去。”
因为原主力气大,又能干,无论杀猪、卖肉还是收猪都在行,即便姜河去服徭役,也不耽误肉摊子的生意,所以每年姜河都会选择去服徭役,如此就能省下一两银子的役钱。
姜椿却提出了反对,果断道:“不去,徭役十分繁重,而且还得自带干粮,住也是几百人挤一个大帐篷,简直就是又苦又累又熬人。
一两银子而已,不拘哪里俭省些,就省出来了,没必要为这一两银子让爹去遭这个罪。”
姜河皱眉,很不赞同:“一两银子呢,咱们得卖十天肉才能赚回来!反正肉摊子你一人也能操持得过来,爹就去一趟呗,顶多二十来天就回来了。”
姜椿白他一眼,直接将宋时桉拉出来说事儿:“爹你说得轻巧,我以前操持得过来那是因为还没有你女婿呢。
如今有了你女婿,你女婿身子骨又弱,三五不时就要病上一场,到时我忙活他都忙不过来呢,哪里还顾得上肉摊子的事儿?
要知道咱家肉摊子一个月能挣三两银子呢,爹你可别捡了芝麻丢了西瓜。”
姜河说得轻松,但每年都有不少人死在服徭役上,姜椿可不希望他出事。
别说她手里握着五百两银票的巨款,就是手里没有银钱,她紧急去镇上或者县城打卡签到换钱,也要给他交这一两银子的役钱。
宋时桉见他们父女俩争执,抬手捂住心口,轻咳几声,作虚弱状:“爹,都怪我身子不中用,拖住了椿娘的脚。”
姜河听了这话,果然立刻打消了注意,摸着脑袋讪笑道:“瞧爹,竟把女婿你给忘了。
椿娘你说得对,你得照顾女婿,还得一天三顿给他张罗饭食,哪有空去收猪?
收猪的活计还得爹来,那爹就不去服徭役了。”
姜椿满意笑道:“一会儿我给爹你拿一吊钱,你给邹里正送去,让他把你从名单里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