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奏陈不见了。
小麦后知后觉,在屋子里打转:“我哥哪去了?”
自从下飞机,蜜柑奶奶就直嚷嚷头疼:“死了吧?”
小麦去问四月姐。
四月姐说:“不用管他,死不了的。”
真不愧是母女。小麦想,奶奶的女儿和奶奶一样,很擅长在日常话题中聚焦生死。
吃晚饭的时候,小麦才知道,关奏陈去看足球比赛了。提到英国,当然是足球。她想给他发条消息,又不知道说什么好,末了,只在餐桌上随便扯了一句:“飞了这么久,落地就去看球赛,他也不累。”
四月姐的朋友也来了,是留学生,叫笑笑。笑笑和小麦年纪差不多,慈眉善目,说话柔声细气,和四月姐一样,个子也不高,像个小尼姑。她小声搭腔:“喜欢的东西,累也不嫌吧。”
爷爷奶奶去休息了,留下她们三个年轻人。四月姐和笑笑在聊专业,谈的都是社会团体、社会分层。小麦听不懂,不知为何,还是很感兴趣。
小麦问:“平时生活中,你们也聊这些?不会烦吗?”
“嗯。”笑笑说,“要学分的时候挺烦的,但是,课程很有意思。我本科学的是其他专业,喜欢这个,到处积累学术经历,折腾了好多东西,才跨专业申请到现在的学校。”
笑笑正在就职和继续求学间犹豫。就职的话,专业不对口,可学习又有经济压力。
四月姐大手一挥:“不能同时干?一边上学一边打工啊。你就是太纵容自己,总给自己留退路,人不逼自己一把是不行的。”
笑笑弱弱地述说,四月姐强悍地开导。这似乎是她们聊天的基本模式。
本来就车马劳顿,飞机上没睡好,小麦渐渐也困了。四月姐送笑笑回去,再来到小麦的房间。小麦坐在床边,正捣鼓转换插头,给手机充电。
四月姐说:“杨麦,跟你说个事。你就跟你们老板挤挤住吧。我天生神经衰弱,怕吵,跟别人睡我睡不好,一定要一个人一个屋。”
没等小麦回应,她扭头就走了。
小麦有点意外。
万幸,今时不同往日,比起刚入职的时候,现在,她对同事的信任度高多了。这里就一张床。小麦不知道关奏陈几点回,干脆先睡觉。等他回来,她再起来,两个人商量怎么安排。
睡前正是发散思维的培养皿,小麦躺在陌生的床上,太累了,都没精力认床。思绪随着睡意扩散,她在想,四月姐和笑笑喜欢她们的专业,那她呢?她有什么喜欢的、能专注于此的事情吗?
想着想着,小麦就睡着了。
小麦低估了旅途的劳累。中途关奏陈回来,她完全没发觉。半夜,小麦突然醒来,迷迷糊糊,还以为自己在国内的房间。可是,天花板不一样,气味也不同。
她立即回过神,自己正身处离家九千多公里的地方。
小麦移动身体,发现旁边躺着什么。她僵硬了一下。那不是人,是玩偶。一个丑丑的精灵,一只毛绒玩具。
“哈利波特。”一个声音传来。
她支起身,环顾四周,寻找声音的源头。最终,小麦看向窗台。
天还没亮,室内光线很暗,关奏陈侧过身,披着毛茸茸的毯子:“去球场的路上看到纪念品商店,就买了。你喜欢对吧?”
小麦说:“这不是哈利波特。这是多比。”
怎么有人会把主人公波特和精灵多比搞混!
关奏陈问:“区别很大吗?”
“很大。”小麦重新躺下去,“足球好看吗?”
“好看,比分大逆转。”关奏陈缩在窗台上,奇怪的是,一点都不显得窄。他待在那,毫不委屈,像猫蜷缩在尺寸刚好的缝隙里,很有安全感。
看来关奏陈真没看过《哈利波特》。小麦原谅他了。
多比被放在床上,枕着枕头,被子盖到脖子,像睡觉的人一样。她想象,大晚上的,关奏陈以为她喜欢这个精灵,在看球的人群中格格不入地带着它。回到家,灯都没开,他把多比放到她身边,小心翼翼,给它盖上被子。
小麦想着想着,忍不住笑,心里忽然响起一个声音——
“嗯?”
她顿了顿。
什么动静?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