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行人终于要走了。小麦拉走鹿呦宇,单独和他对话。
她说:“希望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我不要遇到你这种人,你也别遇到我这样的人了。”
鹿呦宇有些不甘心:“这段时间,我知道我做了一些错事。但是,杨麦,我只是想挽回你,修补我们这段关系。杨麦,都到这时候了,你就答应我一件事,行吗?”
小麦说:“你说。”
鹿呦宇说:“今天以后,你说的我都照办,我不会再打扰你。算我求你,你只要答应我这一件事。”
小麦说:“你先说,视情况而定。”
鹿呦宇知道拗不过她了,他说:“直到今天,我还想不通,当初你为什么那样做。你能不能给我一个理由,那天晚上,你为什么……”
“别说了。”小麦打断他,阻止他再勾起她的记忆,“我们不合适,就这样。”
她转过身。没人看到的地方,小麦的表情僵硬,思绪却迅速地流淌。几秒钟后,她切断那些想法,换上正常的神色,步履平稳,走了出去。
这趟来和回程坐的都是一辆 van,能载六个人。其实,小麦不是第一次见这辆车。它通常就停在院子后面,经常盖着车罩,蜜柑妈有说过:“附近又是工地,拆拆打打。以前夏天有蛇爬上车顶,从二楼窗户进了家。”
“咿。”小麦龇牙咧嘴,“最后呢?没人受伤吧?”
蜜柑妈眺望远方,摆出回忆英雄传说的架势:“被妈妈抓住,从哪里来扔回哪里去了。”
小麦回头,崇拜地看向奶奶。奶奶没听到她们在聊什么,一脸茫然。
所有人回到公司。一大家子进门,得分先后换鞋。奶奶走最前面,之后是妈妈和爷爷。爸爸去停车了,轮到小麦和关奏陈进门。关奏陈心情似乎很不错,在看手机。小麦悄悄观察他。骤然间,四目相对,这暗地进行的侦查被发现。关奏陈递来手机,给她看云端新同步的素材。
屏幕里的鹿呦宇愁眉苦脸,马上要哭了。屏幕外,关奏陈却报以冷笑,评价说:“超爆笑。”
小麦问:“你刚才在拍?”
他心不在焉地回答:“嗯。”
小麦继续问:“上次去他老家,你也让奶奶拍了全程,对吧?”
关奏陈收起手机,笑脸还在,只是温度降低。他反问:“你有什么不满吗?”
小麦望着他。说很满意,认为他这么做对,那肯定是骗人的。可是,这件事的起源是她。小麦的心情很复杂,不能直接概括为“不满”。她坦然地摇摇头。
春天是万物萌芽的季节,院子外有树,家外面摆满盆栽。门是通往房子里面的入口,防盗门有些年头,布满划痕。玄关的鞋柜里放着尺码各异、风格迥然的男鞋女鞋。鞋柜上搁着每个人的钥匙,每一串都不同,却又必定有几枚重叠。
年轻的男与女站在门口。他们对视。
关奏陈说:“从今天起,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杨麦说:“好的。”
墙壁上有挂钟,关奏陈看了一眼时间:“今天超的时间算加班费。”小麦说:“我等会儿提交。”一家人不会这样。
他进门,上楼梯。在楼下,能听到蜜柑妈“今天在这边直播吗”的提问和关门声。
小麦该下班了,今天也能回出租屋了。行李还没收拾,身体有点疲惫。她站着不动,客厅门传来响声。她回头,发现是蜜柑爸,他在敲门吸引她的注意。
小麦走过去,蜜柑爸微笑,指了指屏幕。爷爷奶奶年纪大了,容易累,今天折腾得久,他们去洗漱休息了。蜜柑爸一个人投影,在放外国老电影。她坐下。这片实在太老了,小麦怀疑自己会睡着,一侧头,蜜柑爸看得两眼放光。
外面传来脚步声,继而是车子响。关奏陈走了。蜜柑妈跟出来送他。小麦抓住机会,用这个借口起身。
蜜柑妈打扫房间,小麦收拾要带回去的东西。两个人各自干活。
蜜柑妈突然说:“今天你还好吧?”
“嗯?”小麦回答,“挺好的。”
人非草木。鹿呦宇好歹是她谈过恋爱的人。抽刀断水,在蜜柑妈看来,心绪起伏才是常态。不过,小麦似乎真没有。
蜜柑妈说:“我觉得这世道不对。谈恋爱的人,吵架打架出了事,只要不严重,就是情感纠纷,没人管。一家人就更吓人了。扯了张结婚证,男的就可以随便打老婆。有血缘关系,是自己的孩子,父母想扔就扔,想虐待就虐待。子女乐意,随便把老人扔到哪个养老院,家产被分完,免费带完孙子,没了用处,父母就能丢了。‘暴’前面加个‘家’字,成了家暴,罪刑马上减轻。真不正常。”
小麦放空了几秒,附和说:“是啊。”
“所以,还是我们这样好。”蜜柑妈原本弯腰收拾床,这时直起身,“我们一家人就过得很好。”
小麦下班了。
消除了鹿呦宇这个威胁,她能回出租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