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霄自嘲地嗤笑一声,嗓音沉得发哑:“当年我什么都没有,打工的钱勉强支撑学费,在一起了,我能给她什么呢?”
他一直都承认,自己是个非常以自我为中心的人,因为打小的生活环境,让他知道,只有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他从来不会因为什么事情而犹豫、纠结,直到遇到黎穗。
收到面试通知的那刻,他其实想过很多种处理方式。
他想过问她愿不愿意考去帝都,但他更清楚,黎穗不可能抛下爷爷,陪他奔赴千里。
他也想过直接告诉她,但于她而言,高考那么重要,他不想存在一丝一毫影响她状态的可能性。
当然,后来他再回想这件事,其实也清楚,这或许只是他粉饰自私的借口。
说到底,他还是更怕她知道了这件事,会挽留、会生气、会不支持,因为那时的他觉得,对于她这样的优等生来说,放弃高考去奔赴一场结果未知的面试,绝对是一种不可理解的选择。
而一旦发生这样的事情,结局只有两个,一是他听她的话先高考,等待第二年的面试,二是俩人就此分道扬镳。
这两种结局,都不是他要的。
所以他最终,选择了用那封信,留给她一个虚无的期待。
当时的他自大地想,五年很长,足够他从一个一无所有的浑小子,变成众人仰望的大明星。
但对于那么喜欢他的黎穗来说,五年或许其实也并不那么长,他赌她等得起。
可是现在来看,正如她所说的,他其实一点都不了解她。
他以为她天真懵懂,其实不过只是因为当时的她把他看得太重要,所以愿意配合他的表演。
他以为她会等,却没想过,她其实比谁都洒脱,一旦放弃,就绝对不会再回头。
“梁哥,我是不是,赌错了。”谈霄弓着腰,整个人像是被抽干了力气。
于梁有史以来第一次,看到他红了眼。
“你不是赌错了。”于梁叹了口气。
“你错在,感情是不能拿来赌的。”
*
那头,周景丞已经由司机送回家。
周景淮来了却又不愿意进谈霄的病房,索性赖在楼梯间里,不肯挪窝。
他坐在台阶上,手扶在她脸侧,眉头紧蹙:“真没吓到?”
“真没有。”黎穗扬起嘴角,“还好那个医生和谈霄,都没有生命危险。”
“虽然今天他做了回人事,但——”周景淮脸色冷淡地指了指窗户,难得看起来凶巴巴的。
“我就算从这儿跳下去,也不可能去照顾他。”
黎穗双手捧着脸,蹲在下一级台阶上,一双小鹿眼直勾勾地看着他,对他的话也是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
脑子里,全是跟他提出结婚那天的场面。
也是在这里。
那天,她坐在这空旷的楼梯间里,偶尔能听到门后走廊里护士走动的声响,鼻端萦绕的,是淡淡的消毒水气味。
“可能,熬不过这个月了。”
医生无能为力的一句话,几乎宣告了一个老人的最终命运。
眼泪一滴滴落在住院单上,愧疚汹涌而来,几乎要把她压垮。
那时候的黎穗不禁想,如果自己能对爷爷再关心一些,或许就能更早地察觉他异常的消瘦。如果照顾得再好一些,或许,就不会复发。
如果,自己不和他作对,满足爷爷的心愿,即便不能挽回他的健康,起码,能让他安心……
泪眼朦胧中,她看到有人拾级而上,最终蹲在了她面前。
柔软的纸巾,轻轻擦去了她脸上的泪痕,黎穗这才看清眼前的周景淮,和往日里那副大少爷的样子不同,他沉默又温柔地做着这一切,末了,把纸巾握在掌心,张了张嘴,像是要说些什么。
但还没开口,黎穗不知道是从哪里涌起的冲动,先一步抓住了他的衬衫袖子。
“哥,干妈之前说,我爷爷对你家有大恩,不管想要什么,你们都会尽力满足,对吧?”
指尖轻颤,却故作镇定,她哽咽着,威胁似的开口要求:
“那我要你跟我结婚。”
周景淮当时是什么反应?
此刻的黎穗已经不太记得,只记得他好像默默盯着她看了一会儿,问了她一句确不确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