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穗想,那么糖画用不用心,或许,顾客的态度,也已经告诉了她答案。
一种前所未有的挫败感袭上心头。
可是那其中,却又好像掺杂着一些难言的情绪,连黎穗自己都说不清。
她向奶奶道了谢,转身刚想走,却又突然被对方喊住。
“穗穗。”
黎穗疑惑回头。
奶奶一边收拾着工具,一边说:“我差点忘了,你爷爷之前有些东西留在我这儿了,你要有空的话,等我一会儿?”
黎穗惊讶地回到摊位前:“什么东西啊?”
“是一些书。”奶奶指了指对面的小区,“我家就在那儿,我回去拿。”
书?
黎穗倒是记得,爷爷闲暇的时候喜欢看书,但爷爷去世前后兵荒马乱,她完全没注意,那些被爷爷视若珍宝的书去哪儿了。
看着对面的小区大门,黎穗这才想起来,眼前这位慈祥的奶奶,应该就是爷爷生前偶尔会提起的、住在市集对面的许梅。
想着书应该不少,黎穗主动道:“奶奶,我和您一起吧,您一个人不好拿。”
“也好。”许梅没有拒绝,推着小三轮带着黎穗穿过马路。
越过篮球场,走进楼道电梯。
黎穗伸手想按楼层,便问了一句:“奶奶,您家住几楼啊?”
“哎哟,有点忘了。”许梅眉头皱起,似乎在回想。
黎穗还以为是老人家年纪大了,记性不好,安慰道:“不急,您慢慢想。”
“我好像是放在五楼那套,还是六楼来着?哦不,好像是八楼。”许梅笃定地点头,“对,就是八楼。”
“……”黎穗震撼得忘了按楼层,“奶奶,您家,几套房啊?”
“就三套。”许梅笑笑。
就……三套。
如果能在寸土寸金的区域拥有三套房,黎穗都不敢想象,自己会有多么开朗。
她又一次感受到了什么叫贫富差距。
昨晚许梅说自己不差钱的时候,黎穗还以为只是逞强,主要是她每天早出晚归地摆摊,实在让人误解。
黎穗按下八楼,好奇地问:“您都不缺钱,为什么还出去摆摊啊?”
“人老了啊,就怕没事干。”许梅从口袋里掏出一串钥匙,一边低头找八楼的,一边说,“我儿子也说我是没事找事,但我就觉得摆摊的时候开心,比闲在家里开心多了。”
“您是从小学的糖画吗?”
“哪能啊,退休后才开始学,也就……十多年吧。”
许梅推门进屋,客厅里宽敞明亮,收拾得干干净净。
帮她倒了杯水,许梅说:“你坐一会儿啊,在房间里,我去拿。”
黎穗本想帮忙,但想着贸然进卧室,也不礼貌,便作罢了。
“哎哟!你怎么在家啊?”
卧室里突然传来许梅惊喜的声音,黎穗疑惑地探头看了眼,但完全看不到房间里,只听到许梅催促:“正好,帮我把这个箱子搬出去。”
一道低沉的男声带着困意问:“这什么啊?”
“让你搬你就搬,快点。”
“知道啦——”
伴随着拖长的语调,嘻嘻索索的声音响起,黎穗有些尴尬地攥了攥手里的杯子,下一秒就看到一个挺拔的身影抱着纸箱走了出来。
对方看起来一米八出头,健康的小麦肤色,头发偏短,穿着一件宽松的黑色t恤和阔腿短裤,看到黎穗,对方明显愣住,问了句:“你谁啊?”
“有没有礼貌。”许梅一巴掌拍在他后背,“这是黎爷爷的孙女,穗穗,你该喊姐姐。”
许梅转头又向黎穗介绍:“这是我孙子,江灼,现在在理工大学上大三。”
“你好。”黎穗微笑着点头,算是打了招呼,起身想要接过他手里的纸箱。
“挺重。”许梅拍拍江灼的手臂,让他把纸箱放在茶几上,还不忘夸赞,“穗穗现在接手了他爷爷的小店,你看看人家,多孝顺。”
江灼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突然问:“旗袍店旁边那家?”
“啊。”黎穗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这么问,点头应道,“对。”
江灼也点了点头,没说什么,转身回了房间。
“哎你这孩子,没礼貌。”许梅看着他的背影低声斥责。
黎穗倒是没在意,她打开箱子,拿出了最顶上的一本《糖味溯源》,好几页页角几乎被磨烂,足可见这些书,爷爷翻过多少遍。
遇到一些不认识的字,他还认认真真地在旁边写了拼音和备注。
看到熟悉的字迹,黎穗鼻子一酸,但还是忍住了。
“奶奶,我爷爷这些书,怎么会放在您这儿啊?”
“你爷爷当初跟我说,他……”许梅叹了口气,才接着说,“他走了之后,要是这糖画店关了,这些东西就放我这儿,随我处理,要是店开了超过三个月,就让我把东西给你,也不知道这老头子怎么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