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末尾,依然热极,即使入了夜,仍若火炽。
今日一整天,暴雨将下未下,空气凝滞沉重,连带着让人呼吸都闷得难受。
虞楚黛又让太监们多搬了几盆冰进来,将窗户都敞开,这才感觉清凉透气些许。
她散开长发,摊开晾在床铺上,整个人也大喇喇地躺成个大字,舒服惬意。
冬天那会儿,天气冷,床帷床幔都采用厚实丝绸,皆为大红大紫的暖色。如今盛夏,这些东西全换成了浅绿色的薄纱,风吹过,薄纱轻晃,看着就觉清凉。
房门“嘎吱”一声,被推开。
她瞥眼望去,一道赤红身影出现在门边。
高龙启手拿帕子,擦拭着湿漉漉的长发,朝她房里走来。
她目光被他吸引住,心中默默计算,距离上回看到他穿赤色牡丹金纹衣袍,怕是差不多有半年了。那会儿她生病,将他穿惯的黑袍全祸害了,他才临时穿穿这赤红色的,还说自己不喜欢这种来着。
今夜难得看他穿上。
……她倒是挺喜欢看他穿此艳色。
此时,太监们手拿团扇,在给高龙启扇干头发,他向来厌恶此等麻烦事,一脸不耐烦。
可配上这等妖艳红衣,陛下看上去,就远不如平时那般骇人。
高龙启皮相生得冷艳,性格比外表更冷,黑衣一穿,跟个地狱里跑出来的鬼差似的,这种赤红带金的颜色,明亮艳丽,能减弱其肃杀之气,放大其妖冶。
两相对比,她当然更喜欢赤红衣袍。
只是他这人性子别扭,惯爱跟人唱反调,虞楚黛才不会傻乎乎去夸他。
她静默欣赏一会儿后,高龙启的长发也差不多干了。她便若无其事收回目光,继续玩自己手里的皮影。
高龙启屏退房中的宫女太监们,走到她床边。
虞楚黛自觉往里翻滚一圈,给他腾出空位来。
甘泉宫的床不比乾华宫那张宽阔得能摆下小屏风和各种花瓶的大龙床,容不得她横七竖八霸占中间。
高龙启倚靠着床头坐下,将躺在一旁的虞楚黛拉到自己怀中。
虞楚黛嫌弃地推推他,道:“热。”
高龙启命人又搬来几盆冰。
房中越发清凉。
虞楚黛便不再躲避,有舒舒服服的人肉靠垫,不靠白不靠。
她调整下位置,倚靠得越发舒服。
夏季天热,虞楚黛穿着上专图个清凉舒适,方才沐浴后,更是只披了件轻薄衣袍遮身,再随意拿根珠链系在腰间,用以固定,至于里头,她连肚兜都没穿。
她这穿衣风格全从高龙启身上学来,起初她还总是腹诽堂堂一国之君不成体统,可自从试过一次后,她再也不骂他了,反而深受其害,成为拥趸。
坏习惯之所以改不了,还很容易传染他人,自有其道理——穿衣越不成体统,越舒服清凉。
王宫是她家,夜里睡觉也没外人,她穿那么多给谁看?
刚开始她还有点害羞,顾忌高龙启,但后来发觉,不管她穿什么,高龙启看她都一个眼神,大概压根没在意过,她便对此越来越习以为常。
虞楚黛叹口气,手里虽在把玩皮影,心里却在感慨高龙启的事。
她因为穿衣清凉而在他面前害羞,恐怕纯属自作多情。
毕竟陛下身患隐疾,哪怕她脱光站在他面前,他想在意也在意不起来吧。
说来也是令人唏嘘。
高龙启见她忽然叹气,道:“贵妃又是为戏中人伤春悲秋?”
他抬手,曲起两根手指,将她手中的书生弹开。
书生落地,摔得七零八落。
他道:“现在他没了,用不着叹气。”
虞楚黛不满回头,正对上他的笑眼。
笑得肆意,又有点儿不怀好意。
虞楚黛道:“陛下总爱做这种事,幼稚。”
他并未言语,只是看着她,依然带着点笑意,眸光越来越暗沉,仿佛意图将她吸进去一般。
虞楚黛看得莫名忐忑,转过身去,倚靠在他怀中,两只手扒拉着小姐皮影,不再理他。
他伸手握住她的手,连带将小姐皮影握入掌中。
他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贵妃总是死不悔改,答应朕以后拿黄大将军唱,却不守信用。”
虞楚黛道:“我什么时候答应过你?上回明明是你逼我……逼我唱的……”
她越说声音越小,显然是不想提起那回的事。
高龙启闷笑一声,凑在她耳边,“怎么不继续说下去?朕如何逼你的?”
虞楚黛头越埋越低,被他握住的手微微沁出汗来。
她下巴一热,被他以两指钳住,逼迫着仰脸转头看他。
高龙启没再说话。
他低头,吻在她的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