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膳已备好,宫人们布菜动作轻快,静静侍奉在侧,屏息敛神,不敢有丝毫粗心。
甘泉宫这些宫女太监,调入这里后,都在伺候虞楚黛。这位贵妃性子随和慵懒,时常自己窝在房间玩,只留贴身侍从作伴,对于宫人们来说,是最好伺候的主子。
陛下住进来后,好日子算是过到了头。
宫中氛围瞬间变得凝重许多。
尤其是今儿上午贵妃出门后,陛下格外难伺候,他们奉茶都生怕水温不合适或茶的浓淡有偏差,站在他旁边,连大气儿都不敢出。
宫人们心中不宁,对高龙启没影响,却苦了虞楚黛。
她被迫听他们各种心绪。
负责奉菜的小太监最要命,他背上痒痒,又不敢抓挠,奉菜全程都在一刻不停地想自己背上的痒痒,虞楚黛被他弄得浑身不得劲儿,仿佛也在痒痒。
她实在受不了,朝一脸正经、面若无事的小太监道:“你,退下。”
小太监吓得“啪”一声跪下,发抖道:“贵妃娘娘,奴才不知做错了什么,求娘娘恕罪。”
他看到高龙启在看他,越发惶恐,保持叩首,不敢抬起,也不敢再出声,陛下最厌烦吵闹。
虞楚黛头痛,她又不能直接说她只是想赶他去挠痒痒,听着怪变态的。
“你没错,是我想跟陛下单独吃饭。都下去吧。全部退下。”
高龙启在这儿,宫人们个个跟耗子见了猫似的,心声不断,吵得她受不住。
宫人们如释重负,迅速退下,只剩下张泰田一人在内伺候。
张泰田发觉,今儿这顿饭,气氛很反常。
贵妃沉默得很,吃东西的小模样都不如以往开怀,就盯着自己眼前几道菜吃,还时不时偷瞄陛下。
向来阴郁的陛下看上去反而心情颇好,多尝了好几道平时根本就不会碰的菜。
一看便知,定是陛下又招惹贵妃取乐,将人家拨弄得不肯搭理人。
从未见陛下如此,倒是……挺有几分寻常郎君娘子吵嘴的趣味。
虞楚黛听到张泰田心声,手中筷子一滞,谁跟他寻常郎君娘子呀?
讨厌。
他最多是个黄大将军,就会欺负良家女子,迟早被正义人士消灭。
念此,她心里越发堵得慌。
人家落难小姐有天赐良缘,她又没个能中状元、当太傅的争气公子来英雄救美,怕是得被黄大将军欺负到死。
虞楚黛决定做点其他事情分散下思绪,顺便打断张泰田的乱点鸳鸯式想入非非。
她问道:“陛下,妾身有事想问您。妾身为贵妃,能下令给低位的妃嫔们吗?像是俸禄待遇,还有人员调度。”
高龙启有点兴致,他的贵妃心里有气,打算搞点事情发泄下?
不错,有点他的风范了。
有气就得出,出给旁人更好。
他道:“自然可以。贵妃若有想法,不妨说来听听,朕给你参谋参谋。朕前几天出去时,得到几样新刑具,可以给你试试。”
明明是跑去吞掉了几个小国,说得跟出门散步似的。
虞楚黛道:“别,此等佳品,陛下还是好好收藏着,孤芳自赏。妾身只是想调度下南惠来的那几个女子罢了。如今被您折腾得也没剩几个,妾身与她们好歹同乡一场,想安排去藏书阁等清闲点的去处。”
今日见过姜庆和,挨骂归挨骂,回来路上她也想了会儿南惠之事。
政事上,她不会自寻死路多嘴掺和,但宫里这几个幸存惠女,还是想趁自己尚且在位时,略尽绵薄之力捞一把。
若是换下位置,她天天强颜欢笑,跳舞娱人度日,也会期盼同乡能救救自己。
惠女们都不待见她,骂她,她不是圣人,心底也不愿跟她们多来往,将人调去闲适处,再赏赐点金银便罢,今后各过各的,自求多福。
“无聊。”高龙启听是如此,神情懒散下来,“这等小事贵妃自己决定即可,用不着问朕。”
虞楚黛谢过。
她低头吃几口菜,便起身行礼,“妾身吃饱了,先行告退,陛下慢用。”
高龙启抬眼看她,“甘泉宫就这么大,贵妃能告退到哪里去?”
碗里的饭都只吃了半碗,摆明在躲他。
虞楚黛道:“沐浴,在外边儿吹过风,有些受寒,身体不舒服。”
高龙启挥手,她立即起身离开,行走步伐很快,看着可不像吹风受寒。
待她走后,张泰田笑起来,问道:“贵妃娘娘今日似乎心情不好,在跟陛下生气。”
高龙启手指闲敲桌面,道:“吃顿饭的工夫,连你都看出来了,她果然是个藏不住事的。还总以为自己表现得多周全。”
张泰田笑道:“贵妃娘娘才十七岁,性子自是不够稳重。我这把年纪,看她跟看小孩子似的,一眼就能看穿。贵妃是个好脾气的,今儿这不理人的动静,看来是气得有些厉害。”
也不知陛下做过什么,将那软面团似的贵妃气成这样,他也不敢问。
高龙启唇角勾起点笑,“没做什么,她经不起逗罢了。”
张泰田虽不知内情,但猜也猜得到,以陛下的性子,天大的事也看做轻飘飘,他说没什么,不可信。
张泰田笑着劝道:“老奴说句不该说的,贵妃身子才刚好,您喜欢逗她玩儿,也稍稍悠着点儿,若是又将人吓昏过去,还不是您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