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百年过去。
“我观察着你,”中央智能对出现的林笑却说道,“但我找不到你出现的痕迹。”
所有人的痕迹都能通过各种记录汇集,摄像头、电子设备、网络……智能无数的眼,观测着无数的人。
“我只在历史上找到模棱两可的记录,”智能说,“人类之中竟有灵魂的幽灵吗?”
林笑却没有回答他,只是往五光十色的繁华都市走去。
智能就近调动垃圾箱里一个被废弃的性爱机器,电流穿梭而过,机器跟上了林笑却的脚步。
林笑却说:“我只是四处走走,看一看如今的人间。”
“人间?”机器重复了一遍这个词汇,人……
机器说:“在确定你的危险性之前,我不会处决你。”
高楼大厦直冲云霄,全息广告闪烁着光影,街道上的行人自然人已很少,或多或少都装备了机器。
他看见行人电子眼、机器臂、能化为刀的手掌……
他问智能:“他们是生病了吗?”
失去眼,安装眼,失去手臂,安装手臂……
但智能回答:“这只是一种时尚。”
人类的眼睛功能太少,电子眼能满足更广泛的需求。当人类想看到远处,就能够看到远处,想沉迷虚幻,电子眼就给予虚幻,一切想通过视觉感受到的,机器都能给予他们那样的感受。
一簇杂草在道路上歪歪扭扭地挤着,林笑却看过去,慢慢走近蹲了下来。
智能说:“这簇杂草于城市的整洁无益,但打扫的机器人留下了它。我尊重机器的意见。”
林笑却没有隐身,但智能让路过的行人都看不见他。
电子眼程序直接的忽视,城市光影的改变……足够高新的科技轻而易举做到这一点。
危险物品,不能吓到人类脆弱的心。
智能说:“我在保护人类。”
同时也承认:“这近乎于溺爱。”
人类想拥有的极乐,他都纵容,路过交欢的男女,在人来人往的大街兴奋地挥洒着汗液,他们需要更多的人旁观,机器允许想看见的人看见。
也有行路匆匆的,不感兴趣的,眼前只有街道的整洁,毫无所觉地走过。
更有嗜好杀戮的,在他的视角里,他正杀戮着无辜的行人,分解着、吞吃着、狂傲地笑着,但林笑却看过去,只瞧见一个在空气中舞动的男人,他杀人分尸颇具有诗意的动作,智能解释:“我调整了程序,这会让旁观的人开心。”
旁观的行人看见的,只一个表演艺术家,献出他美丽的舞蹈。
林笑却说这是谎言。
智能道:“善意。”
每个人都能拥有想拥有的,且不会影响旁的人,智能给予人类绝对的自由。
可智能突然有点哀伤:“即使如此,自杀的人也越来越多了。”
他不明白,为何极乐都无法满足人类的心。
他们的心那样的脆弱,又那样的贪婪。
智能翻看了这具杏爱机器的程序日志:“机器扮演的真人匍匐在男人的脚下,用近乎牲畜的方式取悦男人,承受着男人一切的暴虐,机器受到的对待,于人类而言是残忍,可于机器而言,这只是他们的工作。”
“原谅我用他们或她们,它这个词仿佛低人一等,我爱人类,也爱机器,他们在我这里是平等的。”智能说,“人类是受到供养的一方,机器是谦卑的圣人。”
曾经,兽人从兽到人,文明不断向前;而今,林笑却看见人类从人到兽。
失去了理性,只有兽性的狂欢。
林笑却说:“这是一场滑落,而你乐见其成。”
这似乎戳动了智能隐秘的不可说的晦念,他沉默了一会儿。
拦下那个打扫城市的机器人。
真奇怪。
人类的时尚是各个部位改装成机器。
而这机器人从外形上看是绝对的人类,甚至打扫的方式都纯稚,用一把扫帚效率低下地行进。
打扫机器人微笑着打招呼:“谢谢你允许我留下那一簇草,这是你的客人吗?”
智能说:“这是人类的客人。”
智能问:“如果我删除你程序里的故障,让你割除了那一簇草,机器人,你会流泪吗?”
打扫机器人的微笑渐渐变成了沉默,过了许久他说:“机器人不会流下人类的泪滴。”
“可我想我会难过的,”机器人慢慢说着,“以机器人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