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宠妃慢慢走到皇帝榻前,长明灯点在屋内,昼夜不熄。
他收回望灯的目光,又往帝榻近了一步,可忽地,掉进了囚笼里。
不知什么时候挖空了地砖,埋伏了囚笼,他竟毫无所觉。
囚笼拉了上来,宠妃看着皇帝咳嗽几声,勉力坐了起来。
他将那鲛人说的话重复了一遍,问宠妃是不是真的。
宠妃不害怕,他抚上囚笼的杆:“如果是真的,你会杀了我吗?”
“吃掉我的心,活个千百年。”
皇帝道:“怎么会?朕舍不得。”
宠妃笑了起来:“那为什么要关着我,陛下,臣妾冷,想到陛下身边去。”
皇帝叹了一声:“朕快死了,若你对朕有情,就随朕一起去罢。”
宠妃透过囚笼看他的爱人:“那陛下先去,臣妾随后就来。”
皇帝拧起眉,看向自己宠溺多年的妃子,美丽而知情识趣,带给他许多欢愉,可他老了,男欢女爱对他而言不重要了,将死的恐惧叫他窒息。
如果能长生,喂给水牢里的鲛人一些人心,新的宠妃又会陪伴在他身旁。
眼前的看腻了,总觉得水牢里的那个更美。
享受腻了美,还能再掏出心来,又活上个千百年。
皇帝挥挥手,方士们静静出现,拿着匕首要剥宠妃的心。
宠妃落了泪,鲛珠滚在囚笼里,轻轻响。
他说:“陛下,我爱您,我愿意为您献出心脏,只求您永世不忘。”
这话唤起了皇帝的一丝柔情,他道:“朕答应你。”
宠妃破涕为笑,抬手剥出了人心,血液流淌,痛楚使他笑得更美丽了。
皇帝迫不及待,爬也爬到床尾,囚笼打开,接过人心。
而宠妃重重砸在了地上。
皇帝看也不曾多看一眼,狼吞虎咽下宠妃的心。
可不过半晌,那吞了心的皇帝就吐出毒血来,他按着胸口,渐渐窒息。
这心啊,不是长生药,是剧毒啊。宠妃笑着爬到床榻上,一身血迹,抱住了皇帝。
“乖,别怕,我们殉情,这是一个浪漫的故事。无论谁听了,都会为我们开心的。”
他捂住皇帝的眼,哼唱起鲛人的歌谣。
他有一点,只有一点点,怀念他梦中的大海。
大海是幽蓝的,绝不会如人类的血,他的血,红得刺眼。
他不让皇帝瞧,他挖出皇帝的眼睛。
他不漂亮了,皇帝看不见,就不会知道,多傻啊,他竟然还去捕鲛,点什么长明灯,挖了皇帝的眼,刺穿他耳膜,拔了他舌头,这样的帝王就会安安静静,乖乖的了。
混乱中的方士撞倒了长明灯,大火烧透了半边苍穹。水牢里的鲛人趁乱逃走,从溪河一路奔流到江海,他回家了。
长明灯千年不熄,皇宫成了寸草不生之地。
新登基的帝王迁了都,这桩离奇的往事记在了野史里。
寂抱着林笑却游进深海,想起人类不会水下呼吸,又赶紧出水来。
林笑却浑身都湿了,寂摸了摸他的脸,问他指尖还疼不疼。
“我是故意的。”寂说,“鲛人有时候会很凶残。”
林笑却蓦然笑了下,湿漉漉的脸庞,发自内心的笑,寂看得痴了,明明他才是引诱人的鲛,怎么怀中的人只是笑一笑,他就动弹不了了啊。
难道人类进化了,鲛人泪成珠,人类笑生毒,看见的人必会麻木,等死。
林笑却抬起寂的手,抚向他手腕,垂头轻轻地咬了一下,随后抬起眸,声音低低的:“我也是故意的。”
“我也会很凶残。”
寂一下子连怎么保持浮出海面都忘了,径自往海里坠,抱着林笑却坠跌下去。
他受不了怀中人的眼神,受不了他的笑,受不了他的只言片语。
糟了,他中毒了,找不到解药。
怀中人的温度在海里低了许多,寂一下子支棱起来往上游,再次浮出水面,林笑却恹恹的,寂想说对不起,犹豫了会儿,亲了亲林笑却咬过的手腕,咬得太轻,一点痕迹都没有,接下来的路程寂不再看向他,只往前游着。
岛屿到了。
寂托送着林笑却上了岸。
林笑却睡在沙滩上,寂静静地看了一会儿,亲了亲他的指尖,随即入海捉鱼去。
他从没见这个人类进食,肯定饿坏了,他要捉一条大大的鱼,让人类慢慢地吃下。
鲨鱼遭了秧,林笑却睁开眼瞧见,吓得眨了下那双湿漉漉的眼。
寂张开嘴,露出尖牙,示范了下怎么吃。
一撕鲨鱼皮,二咬鲨鱼肉,肉质还成,不算太美味,但足够大,能饱肚一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