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沙漠里跋涉不是一件易事,狂沙几乎能把人裹一遍,炸进炽热酷暑里。
小女孩走不动了,娘亲抱起她走了半晌,摇摇欲坠,渐渐跟不上骆驼的行进。
林笑却伸出手来:“让她到骆驼上来。”
女子紧抱着女孩,抬眼看林笑却,林笑却安安静静地等待。
这样的安静缓解了女子心里的不信任和紧张,将女孩托了上去:“谢、谢谢。”
林笑却抱着孩子,摸了摸孩子额头,见没有大碍继续驭着骆驼往前。
中途又休息一夜,翌日女子也走不动了,腿都在打颤,昏昏沉沉麻木往前。
林笑却将骆驼让给他们。
女子左手攥住右手腕,垂着面庞:“对不起,我、我们拖累了你。”
“没关系,你们已经支付了报酬。”林笑却看向远处,“傍晚时分会抵达绿洲。”
穆自明不肯上骆驼背,跟在林笑却身边走。
林笑却牵着骆驼绳,问他怎么不上去。
穆自明仰头望着林笑却,他只是想跟着他走一段路,不想看着他孤零零牵着骆驼绳。
“我能走,很远的路走过来了,剩下的路也能走。”
林笑却微微叹息一声:“辛苦你了。”
穆自明蓦然眼润鼻酸,他强行抑制住,垂下头平视前方。
沙漠的炽热会带走他的泪,还未流出就已烟消云散。
傍晚时分,果真抵达了绿洲。
出现在眼前的绿意与水色令驼背上的女子热泪盈眶,她搂紧女儿,轻轻对她说:“到了,到了。”
小女孩靠在妈妈怀里,重复着妈妈的话,稚嫩的童声说着:“到了,到了……”
有水源有绿地的地方亦有人家,好些毡房落在绿洲里,女子抱着女儿下了驼背,对林笑却行了郑重一礼。
林笑却扶起了她。
“就此别过罢,祝你们一帆风顺。”
穆自明愕然道:“您不进绿洲吗?”
林笑却蹲下,牵起他的手,将穆自明的玉佩放到他手心,又取下一串银饰给他:“既是父亲遗物,好好保留着,这银饰可以换钱,生活下去。”
他要去往大漠深处,那荒无人烟之地。
穆自明望着手心的玉佩和银饰:“我不要,我还欠了你十袋饼二十个水囊。”
林笑却眉眼含笑:“这样多,撑也撑死我了,小朋友,你替我慢慢吃下,有缘再见罢。”
又站起对女子道:“这骆驼也送给你们,它跟着我走了这样一段路,如果可以,养着它吧,你们会用上的。”
女子不肯受:“恩公,我们不能收,您已经待我们如此不薄,怎能再收您的财物。”
“天遥地远,”女子为自己先前的警惕与怀疑羞惭,“您一个人在大漠里如何往前。”
林笑却微微笑了下,望向苍穹:“没关系,我的家离这里不远了。”
女子仍要推辞,穆自明亦上前来欲牵起林笑却的手,可突然间,这绿洲下起雨来,大雨、暴雨、狂风之中,林笑却蓦然不见了。
绿洲里的人家捧着碗罐瓶,纷纷接着这显灵的雨水,女人高捧着泥色罐子,嘴里念叨着外来人听不懂的话。
小孩们欢笑着捧起碗,接满一碗跑回毡房,又出来接一碗,一个欢快的游戏。
这绿洲里竟会有如此大的雨,造就沙漠里的绿意,穆自明浑身湿透,他擦了擦眼,原来真是一场海市蜃楼啊。
真的绿洲,虚幻的过路人……
几人拉着骆驼走进这绿洲,发现绿洲的中央屹立着一个巨大的人像,戴着面纱,佩着银饰,只露出一双神秘幽远的眼来。
雨水润湿了那双眼,穆自明靠近这雕像,止不住的泪水混着雨水落。
这里没有那般的酷暑,烧不尽他的泪珠。
这一夜,穆自明做了一个梦。
梦境里,他们濒死之际走出沙漠,为人所救。
穆自明擅自将妹妹托付人家,娘亲流着痛苦的泪水打了他,穆自明默默承受,当夜就带着娘亲继续逃亡。
若是追兵追到这里,好心人家和妹妹都将身死。
必须引走,走得远远的。
临走前他回头看了妹妹一眼,异族打扮的妹妹,脸上涂了图腾油彩的妹妹,不像他的妹妹了。
这样也好,这样最好。
穆自明与娘亲一路奔逃,娘亲中途病重,要穆自明一个人逃走。
“我留下来,就说我的孩子重病死了,他们杀了我,或许不会追了。”
穆自明道:“斩草除根,他们要杀的是我。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穆自明偷了匹马,带着娘亲继续逃。
可他们还是被追上了,一路逃到绝境里,前是悬崖后有追兵。
追兵问秘籍在哪。
说出秘籍,饶他们一命。
女子嘶哑道:“我夫君练的是自家功法,哪有什么武林秘籍,你们已经杀了他,搜遍了家宅祖坟,饶过我们罢,我们真的没有秘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