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循着竹林的清香往里走,风吹过竹叶的身,颤栗晃动,可以是冻着了它,亦可以是邀竹叶一起去往遥远之地,一个根在竹上,一个根在天地,纵牵扯相伴片刻,亦只能各归其路。
走到深处,忽闻得一阵笛声,幽远静谧随着笛声流淌进过路人的心间,林笑却改变了方向,循着笛声而去。
越走近,越怡然,谁吹出这样的笛声,谁谱了这样的小调,天地在一片叶中,叶里蕴藏了天地的脉络,有人用一叶障目,亦有人看见这天地……一曲尽,林笑却奇怪地流下泪滴,他轻抚眼下,望指尖的露珠。
吹笛的人转过了身,看向来客。
林笑却抬起眸来,两人相视一笑。
吹笛者道:“过路人,我的笛声惹得你落了泪。”
林笑却道:“原谅我循着笛声而来,这不是悲伤的泪水,只是、只是太‘美’了。”
原始的对于美的动容,音律之美融进这山川自然,纯净纯粹地流淌。
吹笛者伸出手来:“若不介意,请饮一盏我烹的茶,弥补我惹下的泪滴。”
林笑却莞尔一笑,伸出手去,两人手相牵,吹笛者带着林笑却跑了起来,他笑着:“竹林的风太温柔,奔跑起来时感受更透彻。”
“我喜欢风拂过,”隗溪侧头望着过路人,“即使在冬天,风寒、风凉、风过成冰。”
林笑却伸开另一只手,感受风穿过指间,拂过指尖,风的力道使风在这一刻有了形,人与风互相触碰、拥抱、爱抚,而后擦肩而过。
他们来到石桌前,隗溪松开手,请林笑却坐。
“这竹林里的小亭是我师父修建的,”隗溪道,“他老人家辞官归隐,在这片竹林附近度过余生。”
隗溪不急不缓烹着茶,茶香如雾四溢:“三年前他过世后,再来这竹林的就只有我了。”
“不,”隗溪笑道,“今天还有你。”
林笑却亦笑道:“叨扰。”
两人看着对方总是不自觉泛起微笑,与对方只是初遇,但这样的相处极为舒坦,彼此之间不带有锋芒,如水一般自然流淌。
“隗溪。”
“林笑却。”
两人互报了姓名,隗溪的茶也好了。
入口生香,极清,恍若游于山间浴满了月色。
两人静静感受着,听着耳边的风吹竹林,品着杯中茶,一眼望去青绿淌过的溪,生凉的小石亭……无需开口,沉浸在这一刻里,时光悠缓,岁月有情。
这一日,林笑却路过一片竹林,交得一位朋友。
友人隗溪邀请他去往隗宅住上几日:“若你喜欢我的笛声,万不能错过季伐的古琴。”
“另有几位好友此时俱在宅邸,他们见了你,必一见如故。”
林笑却道:“若我无这般魅力。”
隗溪笑道:“只有低估,没有高估的余地。不信,我们赌一赌。”
林笑却笑:“好,若是我输了,请品一品我的拿手好菜。若是你输了,哪怕我的菜做得不好,作为惩罚,也请你通通吃下。”
隗溪笑道:“好啊,你竟这般手下留情,无论输赢,都便宜了我。”
“恭敬不如从命,”隗溪站起来,伸出手,“请。”
两人慢悠悠散步而去。
到一宅邸,忽闻得凄绝古琴声声,只一刹那,便叫林笑却忆起岁月往昔。
数百年时光已逝,曾经的人成了黄土几抔,哪怕再见亦不识,王侯霸业尽付诸东流,一去不回。
渐渐走近,声越发凄扬,壮志、生死、命,勘不破,看不透,沉溺沉迷……林笑却拔出配剑,随琴声而舞,剑与风加入这琴曲,剑声琴声相缠相融,凄厉激昂,黄昏傍晚,无数昏暗下去的霞光……一剑破,明知不可为,仍孤绝往前,如再未相遇的刺客,无人要求,赴了自己的义。
隗溪的友人们——曲阴、桂致、池佑、臧周,静立回廊,一曲终了剑舞亦毕,依旧沉浸在琴与剑中。
明知不可为,仍赴心中义……一剑破开惆惘,天下之大,生命之众,何须定了成败的结局再踏上归路,何不随心奔赴,尽一时倾一世。
季伐轻抚琴身,道:“多谢。”
林笑却剑入鞘中:“言重。”
季伐灿然一笑:“相逢恨晚。季伐。”
林笑却亦莞尔:“林笑却。”
回廊上四人纷纷报上姓名,相约今晚一醉方休。
“在下臧周,若得汝为友,大幸。”
“我是曲阴,你既入了这宅院,不好好与我们相识一番,我是断然不肯放你走的。”
“桂致。喜欢你的剑。”
……
与隗溪的赌局林笑却输了,隗溪笑道:“今晚的美食就交给你了,我去取酒来。”
林笑却笑道:“去罢。”
来到厨房,收拾得干净明亮,曲阴、桂致送来食材,池佑、臧周洗起蔬菜,季伐拿起肉处理清洗。
几人道:“哪有你一人做的理,各司其职,今晚的大厨负责炒菜。”
季伐问:“切成什么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