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笑却也笑:“好啊,我答应你。你既然主动送死,我甘之如饴。”
“只怕你临到头食言杀我,”林笑却道,“可否将你的孤绝剑给我。”
“那把剑杀我哥哥,如今,自然也该刺向你身噬你的血,一报还一报。”
林笑却抑制着战栗,抑制着哭腔,杀一个人不该哀伤,大仇得报只当痛快。
哥哥,谢萦怀!我杀了他可好,哥哥,我杀他给你陪葬好不好?
一定很痛吧,好疼,好疼啊,哥哥,你告诉我,谢萦怀你告诉我,一命就该还一命,对吗?
“给我啊。”林笑却笑,“难道是舍不得你的命了。”
“虚伪,”他骂道,“惺惺作态。”
“你根本就没想过把命给我,你骗我,骗了我一辈子。”林笑却大笑,“我早就知道了,我不过是孤绝剑的祭品,你把我造出来,你让我出现在这片天地里,从头到尾,只是想拿我祭剑。”
“我就是一个人牲,一个可杀可食的畜生,养我宰我吞我食我,临到头了,还要骗骗我。”
“我该夸你心善,”林笑却笑容淡了,“还是夸我愚蠢啊。”
“楚雪悯,”林笑却质问他,“你的心给了赵弃恶,你是不是当真从此,再无感情。”
楚雪悯静静望着林笑却,手中握着孤绝剑一步步走来。
林笑却不动,杀他也好怎样也罢,他不逃了。
楚雪悯走到他近前,自由的左手慢慢抬起拂去他眼睫霜花。
他专注地看着他:“怯玉伮,答应我,飞升成神。”
楚雪悯垂下手,将剑给了林笑却。
而他,步步后退。
林笑却得了剑,不笑反湿了眼眶。
他望向这天地,唯余苍白。
“父亲,你退什么,你还是害怕了。”
林笑却道:“请止步,杀你的路,我不想走太远。”
楚雪悯渐停脚步,林笑却持剑而去,躲在山石后的山阴们再也忍不住,纷纷跑了出来。
一个接一个成了楚雪悯的盾牌。
他们站在他之前,难越。
“少宗主,若要杀宗主,请先杀了我。”一山阴落泪道,“千般不好万般罪孽,非宗主一人之过,这罪孽,山阴一族共担,你要解恨,杀我罢。”
山阴不知内情,如今知晓,亦不可能放任宗主死去。
山阴无能,一族的重担压在宗主一人身上:“一命还一命,我的给你。”
林笑却望着他们,蓦然笑了下。
“我也有这样护着我的人,可他不在这人世间了。”
林笑却步步后退,他来到这里,本就不是为了杀人。
哥哥,你站在我这一边了,我替你站在山阴那一边好不好。
谢萦怀,你不要为难了。
我,我也做出我的选择。
林笑却退到远处,他不希望自己身上的血沾湿了他人。
持着剑,林笑却笑道:“我是修真界普普通通一个人,我不要成神。”
“楚雪悯,你的路,你自己走去。”
“你的血肉,我还给你——”林笑却举起剑,“阴阳相隔,永世不见。”
随即自刎。
“不——”众山阴慌乱上前欲阻止,彼此间太近奔得太急好几个摔在了一起。
而山阴后的楚雪悯只是旁观着,好似隔岸观火,各安天命。
鲜血飙升,可下一刻,天地倒转,林笑却魂魄离身,到了团团护住的楚雪悯身体里。
温暖的、心在跳的、熟悉的一具身体……
那日醒来,沉冷如尸,听不见心跳声,原来根本不是他的身体。
他走到何处,何处就天寒地冻风雪加身,根本不是他的身体啊——那般的冷,都动僵了——
抬眸看,远处血溅如梅林。
林笑却慌不择路推开众人,浑浑噩噩踉跄倒地,爬起来奔涌而去。
“楚雪悯!”
林笑却跪倒在楚雪悯身旁,按住颈间伤口:“楚雪悯,楚雪悯——
不可以,我不允许——
你骗了我。”
眼泪大颗大颗掉在楚雪悯的脸上。
楚雪悯艰难地扯开嘴角浅笑,气音微弱:“别难过。”
林笑却心如刀绞:“怎么可以,怎么可以骗我一辈子啊……”
“该怎么办,怎么办,”泪如雨下,惶然无措,“来人啊,来人,他才是你们的宗主,救他救他啊——”
“快来救命啊,楚雪悯你不可以死,不可以,我不允许。”林笑却紧紧按住伤口,剖心泣血,声音凄厉,“血不要再流了,不要,疼,好疼啊,救命啊——”
凄厉之声更斩风雪,许多人涌了上来,于事无补,林笑却自刎干脆利落,下了狠手,没给自己一丝一毫的生路。
林笑却望着他,凄叫过后,声音嘶哑,好似剐着喉舌吐露,句句沾血。
“父亲,其实我一直知道,你不是我的父亲。”
楚雪悯听到了,眼尾落出一滴泪,转瞬成霜。
他想要抱抱怯玉伮,想抱着怯玉伮回到当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