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路到半夜,月莹莹时,林笑却烧得说胡话。
赵弃恶卷着他靠近,听他嘀咕嘀咕什么,呜呜哇哇的听不出个大概。
他叫道:“醒醒!”
林笑却醒不过来,心绞痛。赵弃恶抬手抚上他胸膛,活该,死不了也好不全。
他才不会给自己的宠物喂血肉。倒反天罡。
烧吧烧吧烧成个傻子再也不会做傻事。比玄武那老头还傻,老头说什么守护不周山,那么大一座山要一头乌龟扛,不愿逃被压死了也活该。
“醒醒,你这混账东西,再呜呜的我现在就把你吃了,把你这对大眼珠子当糖果嘎嘣嘎嘣脆。”赵弃恶推攘林笑却的脑袋,反正成浆糊了更糊涂点才好。
说什么喜欢他,他才不会相信。只有畏惧讨好的份,没有人能喜欢他。
林笑却像个布偶娃娃被推搡,脑袋一晃唇碰到了赵弃恶的手心,赵弃恶惊颤酥麻了下,赶紧收了手。
为防林笑却自尽,老早玉佩就戴他脖子上,心里乱糟糟的赵弃恶恶心起,攥着玉佩链子勒林笑却脖子:“想咬主人,主人套绳了,你咬不着。”
他勒得林笑却颈间红痕,整个人更是一副断气模样。
突然就好没意思,他一个人唱什么独角戏。
落脚偏僻群山,赵弃恶剐下一片血肉,记得小宠物不吃生食,吐了多可惜,只得生火架锅熬汤。
玉佩对牵命草的削弱下,林笑却手臂破口子流血,赵弃恶不浪费垂头舔干净了。
香甜的、无比渴望的血肉,完完整整到他腹中来。尖牙把林笑却咬疼,带着哭音的疼吟声里赵弃恶清醒过来。
收了尖牙,把伤口舔得愈合,他锅中的肉炖了几个时辰还没炖好。
当真是铜皮铁骨,盼小宠物吃了也学得几分铁石心肠。
这偏僻的山太高,冷得下起雪来。赵弃恶运起灵力将肉块打成肉糜。
火堆噼里啪啦,雪花悠悠扬扬,赵弃恶的狐尾缠着林笑却,时不时轻轻晃一晃,哄哭泣的孩子睡觉般。
赵弃恶还是婴孩时,玄武像养人间寻常孩子般,给他做了好多个摇篮。
玄武打瞌睡时,手还不忘轻轻推一推,摇篮里的赵弃恶对这温情毫无触动,只睁着黑幽幽的眼眸,对玄武的血肉渴望得紧。
他生下来就有一股吞天灭地的欲望,吞噬再多也无法餍足。
玄武看不破赵弃恶的命运,只隐隐感触到“穷凶极恶、穷途末路”八字,他把这话说给摇篮里的赵弃恶听,教育打小就要抓起。
赵弃恶对此嗤之以鼻。
玄武微微笑了下,粉妆玉砌的小婴孩做什么表情都很可爱,他轻轻推了推摇篮:“恶、大恶,远离恶孽方得圆满,你就叫弃恶吧。”
哈……弃恶、从善……
牵命草如傀儡线,融入二人骨血,剪不开这牵绊谁也无法独善其身。
他早就从邪书上学到了斩断牵绊的法门,只要如人间王朝那般献祭一万人牲,血肉积得够多,没什么斩不断。
这一次事败,没关系。
等恢复了再去一趟人间,杀他一万个,杀得血流成河,肉烂一锅。
赵弃恶的肉熟了。
他搅拌搅拌舀碗里吹吹喂林笑却吃。
狐尾扶着林笑却脑袋,赵弃恶一勺一勺喂到唇边,许是饿得紧半点不淘气,乖乖地都吃下。
不像他幼时,玄武寻来妖兽的奶,赵弃恶全打翻,还不会走路就飞扑出去逮着玄武啃,牙没长好没啃下玄武血肉反把牙崩了。
大颗大颗眼泪往下掉,赵弃恶小脸蛋凶狠,玄武摸摸他脑袋,把掉了的牙齿埋起来。
他说:“埋到土里,过几个月你的牙就会重新长回来。”
赵弃恶扒开林笑却的唇,嫌弃地看了下整整齐齐的牙,一点都不锋利。
赵弃恶继续喂,这可是他血肉,半点不能浪费。
木柴堆烧得木头暖香,雪花飘飘冷冽,几碗肉羹下肚暖意上涌,林笑却冷白的脸蛋红润了些。
赵弃恶揪了揪他脸蛋,揪得更红了。
天地间白霜渐覆,松木遥遥,赵弃恶卷起林笑却继续上路。
雪渐大了,赵弃恶分出一条尾巴给小宠物遮风挡雪,自己肩头淋了满白。
夜晚的时候,林笑却仍未醒来。
赵弃恶探探他鼻息,不知道林笑却要昏睡到什么时候去。
小宠物睡着的时候很乖,安安静静依靠着他,除了他这里没别的地方可去。
可这乖巧缺失生气,小宠物不像动物了,成了路边稚嫩的小草,风吹过来才晃一下,虫啃几口踩几脚才跟着颤一下。
他突然怀念林笑却张牙舞爪的时候,跟他卖言语官司用他的话怼他,逃不了也要悄悄探出脚试一试,淋了暴雨就在暴雨中哭,害怕被吃就要小小难过一下,就像天上的云,天色黑压压就灰一灰,红霞灿烂无边就跟着红一红,外界的一切都能影响他,又没能影响到灵魂里去。
咬牙切齿真想吞进肚里去,可真没了这个人,好像有什么不一样了。
什么地方不一样,赵弃恶低头蹭蹭林笑却脸蛋,找不到也不想找。
赵弃恶堆起篝火,烤得人脸疼,林笑却将醒未醒往里躲,就只是躲进赵弃恶怀里。
赵弃恶见他这般靠近,越发燃起火来,到最后浑身大汗,火光下赵弃恶笑得乐哉哉。
他笑得胸膛起伏震颤林笑却,又是火的热又是心的烫,林笑却蹙着眉醒了过来。
赵弃恶见他醒了,笑得更是开怀,他叫他小宠物:“不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