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提到过往种种,顾雯难以形容此刻,只想让他闭嘴。
“我知?道你是有真心的,可你的真心从没?给过我,我也千方百计地想要,方法错误,与目标背道而?驰。”他的脸依然是冷的,眼睛里不?知?道是不?是混了雨水,顺着脸颊往下?流,“我们两个人,都?是倔到宁可找死,也不?等死的。”
顾雯不?习惯他的表白?,长久地说不?出话来。
“可顾雯儿,你漂泊的时候有想过家吗?想到的家人是我吗?会想起我们好的时候吗?” 他看她一直沉默,擅自回答了这个问题,“你肯定想过。”
“……”
“就算是最低俗的欲望,你第一个想到的人也是我,对?吗?因为我们从哪一方面都?最契合。”他说完,才吸了吸鼻子?。“别人都?不?行,只有你才可以。”
顾雯皱了皱眉,抓住了重点,“这两年?,你和别人在一起过?”
“没?有。”他斩钉截铁地回答,但是他没?法问出相同的问题,生?怕答案不?符合心意。
“哪怕你糟糕的情绪,想骂人的时候,放心释放的对?象,也只有我。”
顾雯说:“这不?能说明什么。过去这些年?,你伤害过我,我也伤害过你。”
梁晔看她心如铁石的模样,也决绝地说:“我爱你,即使你是为了报复我,利用我,这个念头一天都?没?有动?摇过。你不?回来,我就一直等,你回来了,家就在这里。”
顾雯扭过头去。
梁晔从背后?抱住她,嘴唇贴在她耳边,热气滚烫扑洒在她皮肤上?,“顾雯,能不?能请你给我一次机会,也给我们一次机会。不?要再想过去,往前看一次?”
顾雯穿着单薄的睡裙,裸露大片的皮肤,被他湿漉漉的衣服浸透,由一开始的凉,变成两人体温相贴的热。
贴在一起不?舒服,可是离开了会变得更冷。
过了很久,顾雯还是冷静地说:“你先回去。”
梁晔放开她,“好,你自己考虑。”他没?再多说一个字,开门出去。
关上?的一刹那,顾雯脱了力似的蹲在地上?,她已?经感到精疲力尽,这般那般,她时常感觉到生?活对?人的戏弄。
人好像就是蝼蚁,轻而?易举被碾死。
但有的蝼蚁,从未被战胜过。
等外面不?再有声音。
顾雯才打开门,却不?是空荡荡的电梯间,他靠在门边,微微阖眼,闻声扭过头来,两人再次对?上?视线,水火交融。
似有一团火掉进喉咙里,烫得她发不?出声音,但是一伸手,温暖的大手就覆了上?来,指指紧贴。
“你——”她只说了一个字,忽然觉得说什么都?无所谓了。
扣住的手指一扥,在梁晔毫无防备的时候,她猛地把人拽进屋里,踢上?门,隔绝一切噪音,唇贴上?他的。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
*
还是过去那张床,一样的香味。
先是梁晔把顾雯抱到床上?,褪去外衣,她的背后?不?知?道垫了几个枕头,萱萱软软,像躺在云层里,她的眼里有淋漓水痕。
大雨投下?杂乱的噪音,他们亲密无间地纠缠在一起,一滴一答,都?是推波助澜。顾雯扯着脑下?枕头的一角,忽然翻身将?他压下?去。
坐在他身上?,顾雯俯下?眼想要看清楚,摸着他的脸,狡诈地笑?:“你真的老了。”
梁晔嗓音很低,只是撑住了她的手,“嗯。”
原本只是一句玩笑?,但这无边的沉默让她心惊肉跳,过后?是暗自哀伤。
她又想说其实没?有的。两年?能改变什么呢,眼前人的相貌音色,英姿俊朗,从来都?是自己喜欢的样子?。
但是她没?有说,想到他承认自己苍老的原因,因为他的心出现裂纹,再也愈合不?了。
顾雯埋身趴在他怀里,还是宽阔温暖的,她又问:“白?头发呢?”她走的时候看见了。
“不?知?道。”长着长着就没?了吧。
梁晔似乎并不?愿意回忆这件事,手一遍又一遍地抚摸着她垂下?的长发,勾勾缠缠,掉在他们交缠的手腕缝隙,眼前是晃眼的雪肤。
她还是如此年?轻,朝气蓬勃,妩媚动?人。
梁晔突然说了句不?相关的,“顾雯儿,这两年?辛苦了。”
顾雯喉头忽然一哽,前面说了这么多她都?没?想哭,却在这个时候忍不?住。眼泪挂在鼻尖,摇摇欲坠,最后?被他吮去了。
“你也,辛苦了。”顾雯哽咽。
他的吻蜿蜒炙热,一路向下?,唇,胸口,小腹,胡茬的粗粝摩擦着她最柔软的。
他们密不?可分地亲吻,相看、一遍又一遍,半秒都?不?想分开,彼此汲取,后?来亲累了,就把脑袋靠在一起说说话。
明明夜那么长,却还是担心溜走。休息好了再继续亲密,或者不?知?疲倦地……再继续。
剥开层层繁复、老情人重修旧好就是这点方便,对?彼此无比了解,无需笨拙探索,更无需纠结羞耻。
顾雯舒爽到神?经扣紧,被他拥抱,她手臂刚要落下?,又落进温暖紧实的怀抱,汗液和隐秘的气味都?混在了一起,缠不?开的腻味。
“很好。”她在凌晨发出喟叹。
“哪里好?”梁晔叮着她的鼻尖儿问,抹去她的汗
“哪儿都?好。”她说。
回家好,聊天好,做//爱好,拥抱更好。
后?半夜她累极昏睡,正在梦中?,被人抱去冲洗,又陡然醒来,看见他隐藏不?住的低笑?,“还没?有说完。”
“说什么呢?”
做了太多次,感觉有东西烙进自己身体里了,顾雯勉强睁开一只眼,听见他问:“所以,及时行乐了吗?”
顾雯笑?着推推他,彻底倒下?去,“你呢?”
“你不?回来,我什么都?不?敢。”他说。
不?敢变,也不?敢老。
*
顾雯醒来又是自己在卧室,并且未着寸缕。
隐隐约约想起来做到很晚,有时是他觉得不?够,有时又是她,两人彼此迁就,似乎要把这两年?空的,一夜之间补起来。
她扶床下?来,套了件睡裙去找自己的手机。看见空无一人的客厅,手机里亦是有好几条错过的电话。
行李箱也还在门口,她下?意识走过去查看了一番有无动?过的痕迹。
刚弯下?腰,身后?就传来脚步声,梁晔从卫生?间出来,手里还拿着牙刷。顾雯独居很久,被这动?静吓了一跳,脚下?差点打滑,被他捞住了腰。
“干什么呢?”
“你干什么呢?”梁晔笑?着道:“自己家,还鬼鬼祟祟?”
“我检查一下?,你有没?有偷我的东西。”顾雯随口一说,拿开了他放在自己腰上?的手,去厨房喝水。
梁晔看一眼自己空着的手,紧随后?去了,顾雯喝剩下?一半的水,被他拿起来接着喝了。
“我要想偷,你不?在的时候家都?给你搬了。”他喝完把杯子?递给她,说起这个,“等会出去吧,我想给你做早餐,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一个玻璃杯,在他们的手上?来回流转,留下?两个人的唇印,顾雯拿到水龙头下?去冲洗了,“可以啊,出去吃什么呢?”
“你想吃什么?”
最后?两人空着肚子?去了趟超市,正值中?午。没?想到超市里的人很多,顾雯还以为国内大家买菜都?网购了呢,男男女女都?在逛街,好像不?用上?班。
梁晔一手推着车,一手搭在顾雯的腰上?,挑了几样,比如咖啡豆,牙线,安全套……是以家庭为单位,长时间消耗的东西。
但顾雯只觉两人过于亲密,她很少和人这样。顾雯是那种,路遇接吻情侣挡她路,她会直接阴阳要不?要帮人家搬张床过来的人,非常可恨。
现在,她可不?想变成自己的靶子?,但没?听见对?方说的话,一扭头就和梁晔的嘴撞了个正着,湿湿软软地接了个吻。
顾雯一瞪眼,不?会躲么?
梁晔看着她说:“这个要买几盒?”
顾雯指一指旁边的小幼儿,低声说:“知?道么,按照辈分,这么大的该喊你伯伯了。”
“哦,所以呢?”他口吻不?甚在意。
……
“所以,你端庄些。”
买完必须的消耗品,两人才去买食物,顾雯看他一直拿的都?是生?鲜和蔬菜,必须要回家做才可以,她不?禁纳罕,“我看越总最近超级忙,好像是你们功能改革……”
“马上?要上?了。”
“你不?忙吗?”顾雯说:“这个时候,所有人都?在加班吧?”
梁晔说:“老板可以轻松些。付钱,让别人忙就行。”
要不?是顾雯上?过班,真信了他的话。她接触过这么多老板,没?见哪个是轻松的,年?纪轻轻秃头大肚腩的不?在少数。
但是梁晔执意要这样,她也没?意见。
于是又回到家,做饭的做,变得奇奇怪怪,也可以是做//爱的做。甫一进门,她的身体就忍不?住敏感起来,双腿和某些地儿自然而?然地柔软。
几乎是同时张开手臂,环住了彼此。
梁晔手上?用寸劲儿,把她拦腿抱起来。她瞬时比他高?出许多,勾住他脖子?的手,会忍不?住打抖。
从前这件事是发泄欲望,顾雯是这样认为,却没?想到如今还是这样。也有一些不?同,要不?要做没?那么重要,但身体是磁铁石,吸在一起就好。
梁晔幽深眼神?凝视着她,促狭地眨了下?眼,顾雯也吸了口气,抚摸他的眼皮,“有问题吗?”
“没?什么了。”
于是顾雯俯身,与他交叠拥吻。
吃过午饭后?,梁晔便拿了车钥匙离开,他真的要去忙工作了。
顾雯的节奏也恢复正常,下?午去了咖啡馆帮忙,再把即将?入职的工作资料准备好。
她并不?觉得是过去耀武扬威的,而?是另一场仗要打。好在,她喜欢斗争,喜欢挑战。
晚上?回到家,她继续收拾着东西往行李箱里塞,发现里面的格局被人动?过。晚上?梁晔回来,她正要跟他说这件事,先问了句:“你动?过我的行李箱?”
“没?有。”
“这样吗?”顾雯觉得梁晔不?诚实,而?这种无伤大雅的谎,是他完全不?屑于撒的。
梁晔显然把顾雯家当做自己常驻点,每日晨昏定省。他们在认真的过,除去芥蒂,能够很好相处的。
顾雯定了高?铁票,临时又改签了。
她也看新闻,彗星公司在大力优化改革,一片繁荣,而?易星这个平台也在稳定的增长中?。
至于黄冼,当初他找人买了商业数据,风光一时,但最终还是被人做票,给套进去了。平台也在没?落。
梁晔从来是个有仇必报的人,就算没?仇,挡了他的路也要给踢开。他不?可能放过让他翻车的黄冼。
顾雯在国外的时候时常想,如果早点把那件事和梁晔沟通,是不?是会少点误会。因为没?做,所以她无从判断。
当时只觉风控做得很严,她根本拿不?到,她和梁晔因为石佳慧的事产生?间隙,梁晔在监视她,怀疑她,无论她做什么都?风声鹤唳。
她也以为,黄冼找自己早就被他知?道了,几乎是拧着一股劲儿。但不?知?道梁晔并没?有监视她,也根本没?防她。
当然,过往种种再提也是徒增烦恼。
顾雯既然回头选择了他,就一定不?会让过去的错误重蹈覆辙。
彗星的发布会结束之后?,顾雯知?道梁晔至少会闲下?来几天。她也提着行李准备离开。
晚上?,梁晔回到家时看见行李箱和顾雯都?不?见了,即使觉得自己的猜测荒谬,但仍是心慌,他立即打了顾雯的电话,“你在哪?”
“我那天跟你说了,近期要走啊。”
梁晔的脑子?“轰”一声,迅疾反问:“走几天?”
顾雯并不?回答这句话,她说:“你那天看了我的行李箱对?吗?”
“嗯。”
“为什么不?承认呢?”顾雯喃喃道。
“雯儿。”他只喊出这一声。
然后?顾雯笑?了,“我晚上?九点的高?铁,帮你也买了票,跟我走吗。”
梁晔什么都?没?问,甚至不?多指摘一句,风驰电掣开了车去高?铁站。他到的时候天已?经黑了,顾雯站在站前,看着一辆辆相似的轿车驶来,再开走。
终于等到他的那辆车,梁晔的头发被风吹得有些乱。
他什么都?没?管,疾速快步的,朝着她奔来,薄薄的夜幕中?,顾雯有点儿泪失禁。人生?就像列车,有人上?来,有人下?去。
他在尽力赶上?这一趟。
“走吧。”他揽上?她的肩膀。
“不?问问我去哪吗?”顾雯反问。
“不?重要了。”能赶上?车就好。
顾雯说:“其实除了相爱,我们可以多点信任,比如你问我,我就会说。”
如果来的路没?有走好,重走一遍也无妨。